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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智宗法师博文选 [打印本页]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4     标题: 智宗法师博文选

智宗法师博文选


智宗法师:普陀山佛教协会副秘书长 普陀山双泉禅院监院

文章来源:智宗法师新浪博客

http://blog.sina.com.cn/ptszhizong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4

假和尚常见骗术大揭底

(2007-06-07 05:50:50)   



  “假和尚”问题由来以久,而且屡见报端。这些人毫无例外地都是表面上穿着出家人的衣服,口里诵着佛号真言,好一幅道貌岸然样儿,而实际上,又没有一个不是做尽坑蒙拐骗的坏事。对于这些人,居士们一定要练就一双火眼真睛,眀察秋毫,以防上当受骗。

   1、化缘式。打着某某寺院的旗号直接登门化缘,且煞有介事地写缘簿,还往往说多少都可,心诚就行——仔细想想,如果一天有10个人“心诚”,那他也发大财了。

    2、闹鬼式。装出偶然碰上的样子(实际他盯你很久了,认为你好骗!),并且作出大吃一惊地丑态,说什么你脸色不好家中有灾的鬼话,吓你个半死,然后就说他是某某人(一般是哪个高僧)的徒弟,和你特别有缘,可以帮你破解,当然,条件是你要拿多少钱——露出真实嘴脸!

    3、结缘式。和你聊天,把你哄得心花怒放,忘了东西南北,然后在你不防备的时候,送你小东西,如小佛像、挂件之类的,一定说这是某某高僧活佛开光加持过的,他花了很多钱才弄到,一般人是没有的,和你结缘,你就看着给一点儿钱吧——你说你就真好意思给一点儿?给一点儿他也赚了!

    4、求助式。可怜巴巴地向你诉说他个人的困难情况,希望你能帮他,给点钱,而且为了让你相信他的鬼话,他还会拿出一大摞地证件,来证明自己是真和尚,会念经让佛菩萨永远保佑你全家如何如何的——你说你信不信?

    5、算命式。先和你套近乎,把你家里的情况摸得差不多,然后装模作样地要给你算一下,吓,这一算就算出你家有这有那,反正很不好,怎么办?他会说只能用这个或那个的法术才行,但这法术太耗神,会折他的阳寿,总之,他不好办。这时我们这小老百姓只有求爷爷告奶奶地苦苦哀求他,当然我们会许他多多少少地钱,合适了,他就“很不情愿地”——实际心里乐开了花——说,你这样好的人,不帮你他真不忍心,于是结果就是他“不要命地”帮你了。

    6、治病式。人吃五谷杂粮,哪能没个大病小灾的?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理。但真是生了病,人们却又很少是这样宽慰自己,而是往往觉得不应该,生怕别人说自己前辈造业今生受报,恨不能赶快完好无损,于是就有乱投医的,要是此时碰上假和尚,那他肯定不会放过你,自然最方便地骗术就是说他会治病,这功那功的,只要你给钱啊。

    7、最难防的复合式。就是以上的种种方式组合运用,让你防不胜防,比如上门到你家的,先拿出证件让你相信他,然后说他所在的寺院修这殿修那塔的,希望你随缘乐助(化缘式),你给了,他却并不立即就走,而是左看右看地说你家风水啊什么的不好,会有这灾那难的,把你吓得不轻,只好请他给破破,当然你不给钱是不行的(闹鬼式)。更复杂的,还有找在家人冒允居士做“托”的,一唱一和,搞得你不迷糊也糊涂,最是难防。

    8、最可恨的家贼式。一般的假和尚不过是自己买套僧装唬人的俗人,所用的证件也多是自己假造,不伦不类的,内行的居士其实稍稍用心就能辩认出来,真正上当受骗的,更多地是那些对佛教有一定感情但又确实一无所知的社会普通大众。因此,对居士而言,最最难防,最最可恨的,还是那些身出家心未出家的“家贼”,也就是有门有户、手续齐全,甚至见面脸熟、有一定本事的“真和尚”。对待这些“菩萨家的畜牲”,最好的办法就是多和寺院的大和尚联系,及时检举揭发,以防更多的人受害。

    最后的几点忠告:

  1、善心不可滥发。现在的正规出家人都不在外化缘,对于那些上门化缘的,我们一定要保持警惕;对于希望获得我们帮助的,也要反复观察,最好根据他的言语和寺院取得联系,以验真伪。

  2、贪心不可增长。天上不会凭空掉馅饼,意外之财不可得,有好事情、好东西还是要多思量;身体有病更不要怕这怕那,要相信现代医术,有病到医院。

  3、正念永驻心中。佛教讲“命自我立”,风水之学虽有一定道理,但佛教更重地是善行必有善报,只要坚信因果,笃行五戒十善,一切自能大吉大利。遇上美言绮语,更要“八风吹不动”,要多忖己德行,脚踏实地,老实做人。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4

矢志弘法是佛教争取人类和平的必由之路


(2007-06-07 05:55:32)   



    内容提示:

    佛教认为,战争根源于人类精神品格的极端不完善,维护世界和平要从净化人心、完善人类的精神品格入手,而这恰恰是佛教最具特色的内容,因而,矢志弘法才是佛教争取人类和平的必由之路。那么,该怎样弘法呢?……

    正文:

    战争是人类进入阶级社会以来,社会斗争发展到最激烈、最残酷的一种形式。从表面上看,引发战争的因素纷繁复杂,多种多样,如政治、经济、民族、宗教……等等,但站在佛教的立场上来观察战争,我们自然就会发现,所谓“万法唯心造”“心染则国土染,心净则国土净”,产生战争(国土染)的根源,实际上只有一个,那就是人类精神品格的极端不完善(心染)。因而,对于佛教而言,要想争取人类的和平幸福(国土净),最关键的,还是要从净化人心,完善品格(心净)入手。而净化人心,完善品格也恰恰是佛教最根本的,也最具有独特优势的内容,所以说,矢志弘法,张扬佛化,才是佛教争取人类和平的必由之路。
    然而问题是,如何矢志弘法,才能净化人心,完善品格?怎样张扬佛化,才能由稳定社会最终而至于争取到人类自身的幸福与和平?
    在社会信息化,文化全球化的今天,在崇理性、尚实证的科技文化逐渐成为时代主流的新世纪,依个人设想,我们似乎应该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

    一、破除迷信,突出智信

    佛教主张众生平等,认为“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特别是佛教否认上帝鬼神的主宰力量,强调不依赖任何神鬼,自净其心,自己解放自己,并以服务社会、利乐众生为毕生应尽的责任。这种对生命的高度尊重与关怀,体现出佛教具有强烈的人文主义精神。同时,佛教虽作为一种宗教形态,但她所构建的信仰理论却重智尚真,如强调“依法不依人”的理性态度,注重以辩证科学的思维推论等等,而且,佛教所确立的宗教修证体系与次第,也经佛陀本人和无数的高僧大德所亲身验证,具有可证性,这又在一定程度上与现代科技文化精神相契合。因而,理论上讲,佛教成为全人类共同的精神信仰——如此的话,战争也就不会发生了——应该是最容易被人所认同的。然而事实上却大不尽然!这其中的原因自然很多,但依个人看来,很大程度上它和我们在弘法过程中使用了太多名为“权巧方便”实则迷信荒诞的东西密切相关,而且,因为佛经中有“欲令入佛智”,“先以欲钩牵”的教导,所以在实际的生活中,一些似是而非的“权巧方便”还在不断地产生,结果年深岁久,再加上自己智慧浅薄,我们就不但把我们自己的“本来面目”迷失掉,连佛法是智信而非迷信的“本来面目”也给迷失了,于是佛教的人文主义精神和科学理性的态度就得不到彰显,变得越来越混同于其它的民间信仰,越来越庸俗化,也越来越不像是佛教,于是像“鬼神的佛教”、“死人的佛教”等等称谓也就如影随形,紧附其上,虽几经历代高僧大德竭力澄清,尤是挥之不去,直到如今,佛教依然因此而为现代文明社会所诟病——即如当代主流社会,虽然不以佛教为迷信,但“有神论”的评价却是无论如何我们再不乐意也推卸不掉的!出现这种局面,当然不会是我们正信佛教徒所愿意看到的,但扪心自问,产生这一情况的原因,却不在别人,还是在于我们自己!所以说,在今后的弘法过程中,我们首先应该努力做的,就是要尽力把本来不属于佛教,特别是迷信色彩还比较浓厚的那一部分,剥离佛教,还佛教智信的真实面目——这也是佛教在全球化浪潮中积极回应崇理性、尚实证的科技文化主流的必然选择。对信徒的教育我们也不能仅仅是停留在“欲钩牵”的层次上,而是要超越这一层次,引导他们对佛教不仅是“善信”——以善事善行坚定信仰,又以坚定信仰促进个人的善事善行,而且更应是“智信”——从坚定的佛教信仰中获得人生圆满幸福的智慧!

    二、扩大影响,巩固信仰

    赵朴老讲过,“佛教是文化。”这不仅仅是对“宗教即迷信”的错误认识的正面回应,而且也巧妙地点明“文化可以承载、宣传佛教”的道理。这一点非常重要,特别是在科学技术突飞猛进,信息化进程高速发展的今天,在我们佛教面临着来自四面八方、眼花缭乱的多种文化信息冲击、挑战的时候,它更给予我们一种启示:要利用一切可能的文化载体来宣传有益于世道人心和社会稳定的佛法,要让更多的人来了解佛教,信仰佛教,为祖国统一与世界和平做贡献。这的确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机遇和挑战!
    当然,目前我们佛教的弘法工作开展得也是有声有色的,如各地寺院纷纷举办多种形式的佛七法会,定期讲经说法,编辑书报杂志,开设佛教网站,有的国家和地区还利用广播电视等手段来普及佛教教育等等,这些都值得我们赞叹和发扬。但相对来说,有几个方面还是应当多加重视。
    一个是要高度重视佛教学术研究。佛教学术研究因为专业性较强,传播面较窄,所以往往为人——特别是出家人——所忽视,但实际上,佛教学术研究的作用非常大,从小处说,它提高了佛教的层次和地位,从大处讲,它为佛教的发展提供了严谨科学的理论指导和方法论,阐明了佛教努力的方向,所以弘扬佛法,首先要加大对佛教学术人力和财力上的投入。
    再一个是要重视推广成功的弘法经验。像河北柏林寺的“生活禅”夏令营,形式新颖,立意也深远,对佛教未来可谓是高瞻远瞩!再如台湾的慈济功德会,在大家都做慈善事业的情况下,她却做得最有规模,最有影响,有效地树立了佛教正面积极的形象。还有韩国佛教界的“觉悟的社会化运动”,号召佛教徒开展邻里之间同甘共苦的普贤行愿和慈悲为怀的社会实践,将佛教教育落到实处。这些都值得推广学习。
    最后一个要重视的是,我们佛教要大力开拓大众文化市场。群众对佛教的接触和接受,未必都是出于信仰的需要,好奇求知、强身健体、游玩娱乐等心理需求也一步步拉近人们与佛教的距离。佛教弘法很讲究当机施设、因材施教,那就要对此分别加以引导和提高,如积极开发“佛文化”旅游,制作流通具有浓郁佛教色彩的书签、饰品,开设独具佛教特色的各类气功班、武术班——这也能防止如邪教违法信息之流冒佛教之名行祸国殃民之实,还有参预影视歌剧的摄制、策划,借助大众媒体将佛法深入到千家万户……通过这多条文化渠道,让人们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佛法真谛的熏陶,理解僧人生活方式的超然,从而对其思想行为潜移默化,播下信仰佛教的种子。
    这样弘法,不仅能增强僧人的自豪感,普度众生的使命感,坚定佛教信仰,而且还可为社会营造融洽祥和的气氛,减小爆发战争的可能性。

    三、加强交流,密切合作

    维护稳定、追求和平,是每一个富有正义感的国家及其人民孜孜以求的目标。我们佛教更是以“庄严国土、利乐有情”,建设“人间净土”为己任。然而,古人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要达成国家的稳定、世界的和平,关键还是要从维护佛教内部的团结稳定开始,否则的话,就真如同南怀瑾先生在其《中国佛教发展史略》中所言,不要说争取人类和平顿作泡影,就是佛教本身“恐怕在二十世纪以后,便无可立于天地之间了。”而实际上,加强佛教内部的对话与交流,增进寺院与寺院之间、地区与地区之间、国家与国家之间佛教团体的团结与合作,本身就是为实现全人类的和平打下坚实的基础。譬如我们中韩日三国佛教缔结的“黄金纽带”关系,多年来,不仅在佛教的人才建设、学术文化交流上取长补短、相互补益,就是在人类共同关心的战争、环境保护、人心净化、道德提升等问题上也取得惊人的一致,并结下深厚的友谊,成为维系亚洲与世界和平的一支重要力量。再如国内的大陆与台湾之间的佛教交流活动,几年来也默默地为两地同胞增进了解,减少误解,早日实现海峡两岸的和平统一作不懈努力,特别是这次佛指舍利赴台瞻仰活动,不仅形式上打破常规,采用了“一机到底”的“准直航”方式,而且在声势上也气势壮观,影响空前。台湾星云法师对此深有感触,认为这次活动“不但促成台湾佛教界大团结、大融合,也使得两岸人民建立了和睦友善的交流典范……使台湾人民体会到大陆高层的慈悲心,感到与大陆同胞同根同源、血肉相连,有不可分割的同胞爱,有助于两岸和平的促进。”台湾同胞更是纷纷表示,“在台湾是不会让‘台独’的事情发生的。”
    当然,在立足于内部团结合作的基础上,我们佛教也要关注与其他宗教,特别是与同为世界三大宗教之一的jdj、yi si  lan教的对话与交流。正像2000年联合国“宗教和精神领袖世界和平千年大会”宣言中指出的,在全球化的今天,世界上的战争、暴力和破坏“许多时候是以宗教的名义进行的”,“只有承认文化和宗教的多样化,本着相互尊重和理解的精神,世界才会有真正的和平。”佛教应当以此为指导,在契理契机的情况下开展与其他宗教的对话与交流,并在这种对话与交流中,共同提炼出“人类的普遍文化”(如慈悲博爱),以此团结世界上一切热爱和平、拥护正义的人民,反对战争,争取和平!据有关资料,截止到1997年,世界上信仰宗教的人数已占全球总人数的81%,其中仅信仰世界三大宗教的人数就占72%,试想,如果能在尊重与理解的前提下世界宗教大联合,那战争还会生起吗?和平的梦想还会遥远吗?
    也许有人会说,这样的设想太理想化,能实现吗?当然能实现!绝对能实现!因为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人,才是决定弘法成败与否的关键因素!我相信,只要我们能竭尽毕生的精力,矢志不移,坚定不移地为弘扬佛法、普度众生奋斗不息,能像历史上的玄奘法师一样,为法忘躯,不顾生死,难行能行,难忍能忍,那么,人类的和平就一定能实现!人间的净土就一定能实现!这,也应当是在西安大慈恩寺举办选拔赛所能给予我们的重要启示吧。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4

怀念师父

(2007-06-07 08:37:40)



    师父在世的时候,我其实是一点也不想去亲近他。
    不想去亲近的理由很多,仔细回忆起来,最先的一条,却是我有些怕他。当然,这个怕,绝不是因为师父的脾气有多么多么的厉害,事实上,师父不仅脾气谈不上厉害,就是整个的一个人,实话实说,那时候在我的眼里,也没看出有丝毫的出奇之处,而且简直也可以说是——毫无特色可言!
    记得我刚想出家的时候,心高志大得要命,总觉得自己条件如何如何,一门心思地想,我要找的师父,不只是名气要大,而且相貌也一定要庄严才行。至于怎么个庄严法,自己心中当然也得勾画一番:年老的,要胖胖大大,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哪怕像《白蛇传》里的法海——虽然我一直不满于他干涉白娘子和许仙的自由恋爱……年轻的,要学富五车,英俊潇洒,气宇不凡,最好就是玉琳国师那样的——当然是根本没想这可能不可能!揣着这样的一个小心思,我就开始在全国找啊找的,一直找到合肥明教寺,也怪了,一见到师父,竟有如鬼使神差一般,稀里糊涂地我就成了他的徒弟!
    这件事我后来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当时我怎么竟会拜下去!我理想中的师父应该是有名气的,可事实上,当时师父不过是明教寺的一个小小监院!我想像中的师父应该是胖胖大大、相貌庄严、气宇不凡,可现实中的师父,论身体,那就如同麻杆儿,精瘦精瘦的,也不高,背还有些驼,走起路来双肩又微耸着,像是一阵风似地飘;论年纪,也只50出头儿,既不年轻,也算不上年老,整天黑着个脸,当然怎么看也和“英俊潇洒、慈眉善目”之类的沾不得边儿!我怎么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做了他的徒弟?我真想不出,总想不出也就不再去想,谁让人世间的缘本来就这样地不可思议!
    不过,想得出想不出缘没关系,我想来想去地却想出了后悔,后悔我怎么找了这样一个师父!没什么名气倒也罢了,相貌庄严不庄严也无所谓了,只是做了20多年的监院,房间里却破破烂烂的,连个像样儿的家俱都没有!看看人家别的监院……唉,师父真没本事!我当时就这样想,因而心里难免就有些看师父不起。但是,这一切并没有改变我对师父的怕,实际上,却反而让我对师父更有些怕,怕到每次和师父说话的时候,我都不敢直视师父的眼睛。对,眼睛!如果说师父还有那么一点点不太一般的话,那就是师父的眼睛!现在回想起来,师父的眼睛好像非常深,不只是眼窝很深,一开一合之间射出的目光更深,深得似乎都直射到你心里,把你的内心深处都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就怕这个,生怕师父把我对他的腹诽看破,于是每次说话我都坚持不看他,只看自己的脚尖,而且说完就走,绝对麻利,当然,走远了还是要长出一口气!
    我这样怕和他说话,师父却毫无感觉似的,总爱有事没事地找我说话。说什么呢?起先往往是说点杂事,但很快就会转移话题,给我回忆他年轻时出家的情景,说他怎么到巢湖银屏山出家,我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师公如何考验他:凌晨3、4点钟就用砖头砸他的门,天还黑乎乎的时候就让他用两只大桶从山下往山上挑水,白天不能诵经,要干农活,还要劈柴做饭洗衣扫地,晚上诵经又挨骂,说是点灯费油败家子,但功课却是必须在一年内要会背的——一年?五堂功课我一个月就搞定了!我虽然一直在盯着脚尖,心里却还没忘回师父一句——吃得也差,白米饭是根本没有的……“你看,就这样苦,我还是坚持住了。”师父常常用这一句进行总结,很自豪地。每每这个时候我却总忍不住地想笑,什么啊,这哪是考验啊,这老和尚……分明是万恶旧社会里的周扒皮!要是我……哼哼……我脑袋里早已把学生们捉弄老师的那些花样儿一一在老和尚身上用了个遍,脸上却一直是非常认真,甚至是有些谦恭的。师父当然不会只满足于“说那过去的故事”,他还要继续讲——你是从大城市出来的,又在城市里的寺院出家,没受过什么苦,现在寺院里也没有什么苦,再说你一出家就坐办公室,连个体力活都可以说是没有……千万不要以为这是件好事,“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是老俗话,我们出家人更要讲吃苦……“不吃苦,怎知苦?不知苦,怎能真发出离心?不真发出离心,怎么会去上求佛道,下化众生?说出家修道,那也就是说着玩,寻开心,长不了的。”这话干脆我给背出来算了,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什么意思!说来说去的,还不是说我出家太容易,但也不至于因为没吃苦,明天就还俗了吧?于是我心里就有很大的不乐意。师父却真的像极了祥林嫂,只要有机会就拉住我“忆苦思甜”……
    于是,在怕之外,我真是有些烦他了。
    但是,烦归烦,怕归怕,师父终究还是师父,我这个徒弟也不能老是躲着他,有时候该冲上前帮师父的,我怎么着也得上前冲。我是这样想的,也的确是这样做了,可结果呢?就唯一的那么一次,我却差点儿被师父气个半死!
    事情是这样的。寺院里那年整修旧仓库,工人们把仓库里那些陈年的破烂统统都扔到了前殿和后殿之间的廊道上,据说是都不要了,要等收破烂的来把东西拉走。我们小和尚们都很高兴,嚷嚷说,早就该这样做了,都什么年月了,80年代的破灯笼还留着,谁挂?卖掉卖掉,都卖掉,卖掉我们再买新的。说完我们就作鸟兽散,各顾各的去了。我到了一墙之隔的佛协办公室,找陈主任商量几份材料的事。等我办完事情出来,穿过院墙,却看见师父一个人蹲在破烂堆里,好像在分拣东西。我就有些不高兴,心说,又来了!就走上前,故意说:
    “师父,不是说这些东西都不要了吗?”
    “这个修修洗洗的还能用,为什么不要?”师父连头也没抬,只顾拣他认为还有用的东西,像那些破灯笼、看不出模样的小佛像、脏兮兮的幡盖、缺了腿的椅子等等,一样一堆,忙得汗流浃背。
    我忽地想起私下里师兄弟们常说的一句玩笑话,说:“你想当家吗?那就请拣破烂吧!”当下心里就有些不好受,本来硬硬的心肠也由不得地就软下来,觉得师父真是不容易,好歹也是50多岁的人了,又是寺院的监院,何必呢!于是我就破天荒地也蹲下来跟师父一块拣,嘴里还说:“师父,怎么不把我们小和尚们都叫过来一块拣呢?”我这是随便说说的,因为谁都知道师父做事情极少叫人。哪知师父却认真起来,竟放下手中的东西,对着我说:“你要记住,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能不叫人就绝不要叫人!”——这怎么能是自己的事?明明是寺院的公事嘛,又不是自己要这些破烂!我心里想着,随手就把一个坏灯笼架子扔到那一大堆上。恰恰师父这个时候又说:“现在小和尚都很厉害,什么也不愿干,叫也不愿动,就是动了心里也是不高兴,干活也就不好好干,看着还叫人生气……事不多,还是自己干心里清净。”师父依旧低头拣着,我却气死了,心说,什么事!这不是说我心里不乐意干吗!好好好,你愿意清净,我也不愿让你生气,你老一个干吧。我站起来就走了,看也不看师父。边走我还边忍不住地骂自己总是心太软,这回真是活该!回到房间里还不解气,气哼哼地坐桌子前,想,我要是当家的,就怎样怎样管理,怎样怎样分工到人,调动积极性……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有一手,越想越觉得师父真是没本事——不光没本事,而且还窝囊!
    ……
    以后的日子,师父还是照旧地找我说这说那,我却是连表面上的恭敬也都懒得做了——听人说,师父经济上并不像我以为的那样干净,银行里的确有多少万的存款,而且还总想把自己家的人弄到寺院搞“家庙”!我就痛恨这个,这样做还是出家人吗!于是,每逢师父找我说话,我就能跑则跑,实在跑不了就打呵欠,而且,还试着去“勇敢”地挑战师父的眼睛,奇怪的是,结果我总是败下阵来——没办法,和师父的眼睛一对上,我就立刻觉得自己不怎么理直气壮!师父好像并没有觉察我的鬼门道,只是说话中动不动地要我注意锻炼身体,不要总是看书打电脑什么的——大概是看我一个劲儿地打呵欠吧——我忍不住地就有些惭愧,因而也稍稍收敛一些心中的轻慢,但对待师父的那种冷淡,我确是一天也没有改变过,甚至在师父生病住院期间,我还东找借口西找借口地,去看他也绝不会超过三次!
    今天想来,我真应该好好地忏悔!
    师父圆寂那天,我远在山东,正准备和朋友一起到北京参加一个会议。票都买好了,忽然接到陈主任的电话,说是师父圆寂了,我有点吃惊,因为临出来时我去看他,他还一个人站在窗前刮胡子,样子精神得很,目光也依然如炬得让我不敢直视。那天师父还说很快就出院了呢,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我心里的悲哀和歉疚就那么不由自主地一点点扩大开来,当下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回去看一眼。
    连夜赶回合肥,师父的遗体已送到巢湖相隐寺坐缸并准备荼毗。我又急忙赶到相隐寺,匆匆在师父灵前三拜,匆匆地又回到合肥(因为北京的那个会议很重要,我又是被点名必须要参加的人员之一,不得不如此紧张)。在合肥等火车的时候,我问陈主任师父临终时有什么遗言没有,是不是把事情都安排好了——我实在是有些好奇,师父真有那么多钱,都最后了,怎么着也得交待交待吧。再说,尽管师父不承认,别人可都说我是他最喜欢的徒弟,临走了,师父无论如何也会对我说几句吧。我很有些虚荣,而且阴暗地这样想。陈主任说:“有,但就两句。”我问是哪两句。陈主任咳了咳,表情非常凝重,说:
    “浮财交给常住,性命付予龙天。”
    我无言了!我实在是说不出话来!我怎么能说出话来!师父留下的这句话,猛然间就成了一把锋利的尖刀,毫不留情地,把我紧裹在身上的那层看不见的厚布“豁”地划开,让我一下子看清了自己隐秘的见不得人的丑陋!
    “浮财交给常住,性命付予龙天。”
    我沮丧极了!我不能不沮丧!恍然间,似乎有千百次的责问,鞭打我,嘲笑我:你不是天天在怨天尤人地说碰不到一个高僧吗?“时时示世人,世人总不识。”师父的光明磊落,师父的无牵无挂,师父的去留无碍,我何曾在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发现——半点儿!
    “浮财交给常住,性命付予龙天。”
     我懊悔极了!我怎么能不懊悔!如今想来,我怕师父,我烦师父,我生气,我猜疑,我冷漠……不正是师父在一点点地摄受我、教育我?可我却——多么地愚蠢与无知啊!
    “浮财交给常住,性命付予龙天。”
我真是难过死了!师父苦口婆心地一次次点化我,我冥顽不悟!现在我恍然有悟了,师父却已是溘然长辞,撒手而去!
    如今……叫我怎样去报答师父的剃度之恩呢!
    我永远,敬他、爱他的师父!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5

草丛里的乌龟

(2007-06-07 08:41:37)

   

    我看见它的时候,它正看我呢!
    就那样掩在草丛里,使劲地抻着脖子,动也不动。乌溜溜的小眼睛圆睁着,还流露出一丝的机警。我不禁有些好笑。怎么搞得?看那神情,竟好像它是猎狗,而我反倒成了待捕的野兽似的!我想起身。谁知刚一动,小乌龟立刻掉转头,小尾巴在草丛里一闪,就四脚疾驰起来。想跑?我几个箭步跳上去,一把就捉将在手。小乌龟立马手脚齐缩,成了一个厚实的圆饼。我忽然记起小时候的恶作剧,于是就把它放到地上,肚皮朝天,心想,这回看你还怎么办。我就蹲在旁边看它的动静。大概也就那么几分钟的功夫吧,小乌龟的脑袋慢慢伸出来,紧接着手脚也舒展开了,四仰八叉的在空中乱划,小脑袋还左摇右晃地到处摆。我真觉得恍然就是在童年了,就随手捡起一根小草,戳了戳它的鼻子。小乌龟立刻又缩成一个圆饼。我玩心大起,于是就认真起来,很耐心地等它再一次伸出头,再一次用草尖点它的鼻子,看它再一次缩成圆饼。如是多次,小乌龟便死也不肯再出头了。我于是用草尖去戳它壳下的爪子,越动它越往里缩……
    上午的阳光渐渐强烈,我蹲得都有些头晕了,小乌龟的不配合让我也感到乏味,便捡起小乌龟考虑把它扔回草丛算了,可转念之间又觉得不妥,乌龟是在水里生活的,放在草丛里算什么事?还是这样吧,我找了一个种满荷花的大水缸,把乌龟放了进去。莲香水清,小乌龟也算是有了一个去处!
    我很为自己的办法得意,每天有空了,还时不时的到水缸旁看两眼。不过小乌龟似乎有些不领情,每次看它的时候,我都见它用两只前爪扣在缸沿上,后爪奋力地拍着水波,试图将笨拙的身子扯上来,动啊动的,就是差那么一点。我心里颇有点不乐意。心想,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给你找这样好的地方,竟然还想出来,不懂得珍惜!到底是乌龟!于是一见它这个样子,我就一指头按它下去,按它下去。时间久了,小乌龟却总不见气馁,虽然一见到我就赶快钻进水里,但小脑瓜却仍然露在水面上,翘着两个小鼻孔,一张一张的。我倒真有些气馁了,或者说,对它的这种执着有些可怜。不如还是把它扔到草丛算了,可乌龟生活在草丛里……想着都叫人好笑!还是放在水缸里吧,想爬就爬去。
    有人告诉我说,乌龟其实也不能总是呆在水里,它需要呼吸,晒太阳。于是我连忙找来一个相宜的花盆,倒扣过来放到水缸里,盆底恰好与水面齐平,然后,我把小乌龟摸上来,放在盆底上,心说,给你做个小阳台,这下可满意了吧。然而接下来的情景更让人不忍心,我去看它的时候,小乌龟不再努力地爬了,而是次次都立在我给它准备的“阳台”上,挺直了四肢,高昂起脖子,呆呆地远望。我偷偷张望它,它也没有了以往的机警,深眸里竟显得是那样空洞和苍老!我有些心痛,不被理解的心痛,小乌龟真伤了我的心。我为它准备了这样好的条件,可它却……懒得看你!我莫名地烦恼起来。
    过了大概有一个多月吧。这天我照例下楼活动活动,放松一下眼睛。不由自主地,眼神就瞟向了小乌龟生活的大水缸。咦,小乌龟呢?我发现花盆依然倒扣在水缸里,可上面却没有了小乌龟的影子。我跑上去,用手在水缸里摸,没摸着;围着水缸找了几圈,也没有小乌龟的踪迹。真奇怪了,这只小乌龟到底能跑哪儿去呢?我去问扫地的法西师。法西师拍拍脖子,“我知道了。前几天扫地时,我看到了一只乌龟,肚子全是血,上面爬的全是蚂蚁——早死了。”“怎么肚子上会有血呢?”“到处是水泥地,几步不就磨出来了!惨噢,阿弥陀佛。”法西师走了。我的心像是被重物猛击一下,痛得说不出话来。我无法想像小乌龟奋力攀向缸沿的情景,无法想像小乌龟在烈日的暴晒下,一点一点地在滚烫地水泥地上爬行,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我更无法想像小乌龟是如何忍受万蚁钻心地疼痛,在绝望中死去!我终于明白了,小乌龟不爱花缸,更爱草丛。我,才是扼杀的真正凶手啊!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5

教驽台高古寺幽——明教寺礼胜

(2007-06-07 08:47:15)

   

    明教寺位于合肥市区淮河路东段,消遥津公园南面的古教驽台上,是国务院确立的全国汉传佛教重点寺院之一,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教驽台是三国古战场的旧址,习称“曹操点将台”。据考证,三国时期,教驽台的位置距古合肥尚有四、五公里,地处古淝河与消遥津水的汇合处,恰是魏吴两军对峙的前沿阵地。曹操派大将张辽于此筑台屯军,北望消遥津,南临古淝河,东瞰飞骑桥,西翼古合肥,“教强驽五百,以御东吴舟师”,非常具有战略意义。相传为争夺战略要地庐州(今合肥),曹操与孙权曾在这里先后进行过大小战斗十多次,双方使用兵力最多时达十万人以上。其中最激烈的,要数罗贯中在《三国演义》中所描述的“张辽威震消遥津”一役,为古代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斗范例之一。
    降至宋代,合肥城扩建,教驽台与消遥津同时被圈入城内,以后闾里变迁,市廛熙攘,而古教驽台始终巍然屹立,雄峙城东。人们今天所看到的教驽台,面积有3700平方米,周围城砖镶砌,高近五米,外观俨然是一座方形城堡,令人顿生“于今断镞苔绣,想见严城勒阵云”之感。
    在教驽台上修建寺院,始于公元六世纪南朝萧梁时代。南北朝是佛教在中国迅速传播的大发展时期,寺院建设在梁代更是达到极盛,成为风靡全国的“时尚”。有史料表明,当时全国有寺院2846所,僧尼82700余人。仅京师一地就有寺院500余所,故唐代诗人杜牧有诗云:“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明教寺便是当时建寺潮流的产物。寺院初建成时,原名铁佛寺,存世并不长,因战乱频乃,建好不久便荒废了。到唐代大历年间,有人在寺院废址上掘得铁佛一尊,高一丈八尺。庐州刺史裴绢上奏朝廷,代宗皇帝李豫诏令重建,定名“明教院”。唐懿宗李崔时,“创转关经藏”,始称“明教寺”,沿用至今。唐人吴资曾赋诗云:“曹公教驽台,今为比丘寺。东门小河桥,曾飞吴主骑。”形象地概括了这一胜迹的历史演变。
    明教寺屡经兴废,至清代咸丰五年全部毁于战火。现存寺院主体建筑为清光绪年间所兴建。
    沿宽阔的九狮桥路前行,尽头便是一汪波光潋滟的水池。池上飞架一青石小桥,形如一弯倒挂的新月。桥拱两侧各雕有四只顽皮可爱的小狮子,与桥面正中所突出的一只神态威猛的大狮子合起来,恰是九数,故桥称九狮桥。伫立九狮桥头北望,教驽台威然高耸,近在咫尺,台上明教寺红墙碧瓦,飞檐翘阁,蔚为壮观。经行小桥不远,两只高达五米的白石狮子迎面而来,线条粗犷,意态却十分狰狞,令人望而生畏。传说狮子为百兽之王,狮王一吼,百兽皆俯首贴耳,胆战心惊。故佛教援引“狮子吼”比喻佛祖说法势不可挡,具大威德力。后世的小说家则据此敷演出一种“狮子吼”武功,摄人心魄,威力无穷,令读者神往。
    绕过石狮,沿梯形台阶拾级而上,进得门内,便是明教寺的前殿——天王殿了。
    天王殿迎门而塑的佛像是弥勒佛。旁有对联云:“深妙圆融,笑纳天下事;慈悲大度,乐助世间人。”上匮有“皆大欢喜”四字。传说五代时,浙江奉化有一个叫契此的和尚,常携个布袋在市集上讨东西,讨来即装入袋中,于是人们称其为“布袋和尚”。这位布袋和尚言语疯颠,行为奇特,却常常是要风得风想雨来雨,令人莫测所以然。后来临终时,布袋和尚说了一首偈语:“弥勒真弥勒,分身千百亿,时时示时人,世人自不识。”这时人们才恍然大悟,原来布袋和尚是弥勒佛的化身呀!于是自此以后,寺庙里便塑起布袋和尚袒胸露乳,喜笑颜开,席地而坐地形像,作为弥勒佛供奉。至于历史上的弥勒,是否就是这样一幅大肚汉模样,则早已失考。根据佛教史,只知弥勒是南天竺(今印度)人,为释迦牟尼的弟子,因成绩优异,被指定为佛祖的继承人,有“未来佛”之称。不过布袋和尚所代表的知足常乐、慈悲为怀、宽容大度的品格,对现实人生还是具有深刻的启示意义的。
    弥勒佛的背后,是一明朝武将装束的英俊青年雕像,一手执杵拄地,一手叉腰,昂首前视,英姿飒爽,这就是佛教的护法神韦陀菩萨。关于弥勒佛和韦陀菩萨,佛教还有这样一则有趣的传说,说是早先弥勒佛和韦陀菩萨并不住在一起,而是各管一个寺院。但因弥勒佛脾气太好,庙里常丢东西,搞得他无法生活;而韦陀菩萨又性情严厉,弄得人不敢亲近,也是日子揭不开锅。后来佛祖体恤弟子难处,给他们重新分工,让他们同住一寺,弥勒佛为人和善,负责接待;韦陀菩萨处事严格,管理纪检。这样一来,寺院就香火鼎盛了。看来,发展佛教事业同样也需要法治德治两手抓!
   既是天王殿,自然少不了四大天王。明教寺的四大天王分列弥勒左右,为木雕彩塑,豹头环眼,浓眉重须,神态刚烈,筋络突出,很有阳刚之气。佛教称四大天王为“护世四天王”,认为天下有四天王护佑,才会太平。中国老百姓则直称其为专管“风调雨顺”之神,因为东方持国天王手执宝剑,剑有“风”(锋);西方广目天王右手琵琶,左手“调”弦;北方多闻天王有宝伞,伞遮“雨”;南方增长天王握青龙,龙曲伏调柔则“顺”。所以对四天王的崇拜,一直很盛,奇幻美丽的传说也不少,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应是北方多闻天王三太子哪吒的故事,千百年来一直深受人民大众的喜爱。
    穿过天王殿,在卧龙柏委婉低回的枝叶下,三只古雅朴拙的大香炉,正喷吐着袅袅青烟。绕过香炉,明教寺最雄伟的建筑____大雄宝殿,即现在眼前。
    “大雄”是对释迦牟尼的誉称。释迦牟尼本为印度古国的一名太子,但他能放下荣华宝贵的生活,出家修道成佛,并创立佛教,泽被苍生2500年,这份功绩确实非大丈夫所不能为,值得后人敬仰。步入大雄宝殿,只见殿中央的高台上,释迦牟尼佛端坐中央,在他的左边是阿弥陀佛,右边是药师佛。按佛教说法,佛有“三世”之分,横三世为西方、中央、东方;纵三世为过去、现在、未来。明教寺供奉的是横三世佛: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中央娑婆世界释迦牟尼佛、东方琉璃世界药师佛。中央娑婆世界也就是我们这个世界。“娑婆”是“堪忍”的意思,即难以忍受之意。佛教认为我们现世界是充满种种痛苦的,所以才有释迦牟尼佛出世来救助我们,所以我们要拜释迦牟尼佛;人活在世上,疾病之苦最常见,药师佛讲过要解除众生身心之苦,所以人们也要拜药师佛;活着人们不愿受苦,死后更不愿受苦,想死后不受苦就要到极乐世界才行,于是此世界的最高首领阿弥陀佛当然更要拜。中国人是讲实惠主义的,信奉“礼多人不怪”,由拜佛亦可见一斑!
    释迦牟尼佛前方两侧还塑有他的两个大弟子:拱手抱拳者为迦叶;双手合十者为阿难。迦叶在佛祖的弟子当中最能吃苦,号称“苦行第一”。佛祖很赞赏他,于是“佛祖拈花,迦叶微笑”,在别人莫名其妙的时候,就把上乘的禅法传给了迦叶,所以迦叶被认为是禅宗西天第一祖。后来事实证明,迦叶确实堪当重任。佛祖去世后,就是这个迦叶召集佛祖的弟子们,把佛祖讲的话结集成书,这样后人才有可能看到佛经。迦叶于此功劳实在不小!阿难是佛祖的堂弟,人年纪轻,长得也漂亮,所以老是碰到美女纠缠,有一次还差点犯了色戒!修行也总提高不了,但后来阿难受迦叶所激,奋发图强,最终还是赶了上来。所以迦叶也喜欢他,就把禅法传给了阿难,使他成为禅宗西天第二祖。阿难的记忆力很好,佛祖讲的话都记得牢,在众多弟子中号称“多闻第一”,迦叶召集写书的时候,好多佛祖的语言都是阿难背诵出来的。
    因为“千佛一面”,佛像又小,所以许多到明教寺参观的人往往忽视大殿里的这五尊塑像。然而,最不显眼的却往往是最具有价值的。这五尊像是名副其实的明教寺镇寺之宝,是难得的明代文物。关于文物的来历,《江淮文史》上曾以专文《北京请佛记》刊载过。内容以市宗教干部三上北京请佛为线索,引出时任安徽省委书记万里的关注、中央有关部委的批示、北京文物部门的难舍等诸多情节,最终以五尊塑像胜利落户明教寺为结束,曲折动人,倍历艰辛。难怪自此以后,北京文物部门再也未放一件文物出京!
    大雄宝殿正中佛像的背后是观音菩萨的塑像。南海碧波汹涌,观音手执杨柳净瓶,赤足独立鳌头,神情泰然自若,突出反映了观音菩萨深入人间,救苦救难,普渡众生的慈悲品格。所以观音自古就深受大众敬仰,有“家家观世音,户户弥陀佛”之说。
   大雄宝殿内东西两壁,还塑有佛教十八罗汉。有的慈眉低垂,有的怒目圆睁,有的屈膝箕踞,有的拈珠托钵,有的降龙伏虎,各具神态,栩栩如生。
    明教寺大雄宝殿内的楹联也颇有可观之处。名家所书,字体功力老到不讲,内涵也发人幽思。其中一副为安徽省诗词学会会长、书法家刘夜峰老先生所书,云:“世外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岂可以不了了之。”此联蕴有深刻的佛教哲理和积极的人生态度,为国内众多寺院所引用。
    在大雄宝殿的西侧,于亭亭如伞的枇杷树中端然耸立的高大建筑,是明教寺的法堂。法堂是寺院里僧人们集会讲经听法和授受皈戒的地方,神圣庄严,一般人难得一见。不过,法堂的设施并不复杂,主要是在堂中设法座,法座前安放讲台,台上供一小佛像,下摆香案,两侧列置听法席。法座后的墙壁上还往往挂一幅佛祖讲经图,或达摩渡江图,以示禀佛祖本意传宗讲法。明教寺法堂里挂的是达摩一苇渡江图。传说达摩为禅宗西天第二十八祖,历尽千辛万苦地赶到中国来弘扬佛法。当时正是南朝梁武帝当政,信佛正信得一蹋糊涂,听说来了位外国和尚,梁武帝便急令请来谈禅论道。谁知这远来的和尚既不会念经,也不会说话。当梁武帝乐孜孜地问:“我修了这么多的寺院,功德得有多大?”达摩却兜头给人家一盆冷水,“无半分功德!”气得梁武帝半天作声不得。想想也是,你皇帝老子不关心民众的疾苦,却搜括民脂民膏为自己建碑立传,哪有一点信佛影子!怎么会有建寺的功德?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达摩起身就走了。后来,梁武帝经人指点,又舍不得达摩走了,就派军队去追他,一直追到大江边。达摩一看后边有人追赶,便将一根芦苇抛到江中,自己跳上去,渡江而过,留下后面一大堆人目瞪口呆,也留下一段佳话传诵至今。
    在大雄宝殿的东面还有一宏伟殿堂,那是明教寺的卧佛殿。卧佛殿可算是明教寺最豪华的殿堂。地面全部为红木地板铺设。殿顶悬挂着晶莹剔透的琉璃莲花灯,一打开电源,流光溢彩,格外璀灿。殿内四壁镶嵌有大幅的玻璃镜,人进去拜佛,镜内便反射出重重无尽的拜佛人,别有一番趣味。殿中央高高的佛台上供有佛祖释迦牟尼的卧像,是由一块长达五米,重约十吨的整块缅旬玉雕琢而成,佛像的袈裟边缘和右臂臂钏上,还饰有上百颗翡翠、玛瑙等宝石。整个佛像衣纹线条圆滑流畅,面部神情平和宁静,安祥自然,若有微笑,表现出精湛的工艺水平。
   从大雄宝殿往后,与之有长廊相接的殿堂,是明教寺的地藏殿,里面供有佛教地藏菩萨。据《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中说,他“安忍如大地,静虑如秘藏”,故名“地藏”,传为主管地狱的幽冥教主,俗说的阎王还要听从他的指挥,可见地藏权力之大。所以中国老百姓对地藏也很信仰,我省的九华山甚至还成为地藏应化的地方,世界知名。说“应化”,这里面是有来历的。在我国唐朝时候,新罗国(今朝鲜)王子金乔觉渡海到中国的九华山修行,99岁时去世,其肉身置函中经三年,仍“颜色如生,兜罗手软,罗节有声,如憾金锁”。后人据此认定是地藏菩萨转世应化,便尊其为“金地藏”,加以供奉。至今九华山尚有他的肉身存在,千年不腐,实为难解之迷。明教寺供奉的便是金地藏的形像。同地藏一起的还有他的两个徒弟:年老者闵公,年轻者道明。前者为在家人,后者为出家人。传说金地藏初到九华山时,就是这位闵公首先向他敬献土地,并送自己的儿子随其出家,后自己也随之皈依为徒了。
    历史上的金地藏还是一位卓有才华的诗人。《全唐诗》中尚存一首《送童子下山》,云:

  空门寂寞汝思家,礼别云房下九华。
  爱向竹栏骑竹马,懒于金地聚金沙。
  添瓶涧底休招月,烹茗瓯中罢弄花。
  好去不须频下泪,老僧相伴有烟霞。




    在教驽台上的东南角,有一处绿意葱茏的园子,即明教寺花园。园子不大,也没什么名树古木,但花木扶疏,错落有致,细审之下,别有幽处可寻。在这里,龙爪槐左曲右摆,奋力撑起一挂绿瀑,那苍翠,从高高的叶梢直流到细叶黄杨的脚下,草丛深处。蝴蝶兰就那样娉婷而放,幽蓝的花瓣娇嫩得连蜻蜓都有些舍不得,翩翩地直飘向碧绿的石榴树,躲在枝叶间,偷偷地瞧。松径尚无人呢。几只叫不出名的小黄鸟叽喳喳地在石凳上吵闹,不知怎的,又攸地一齐冲向头顶的松柏,惊醒一树松针,簌簌而落。无人来,风自扫……
    倘是以为小花园不过尔尔,那你可就错了。其实,这儿还有三处可资细细品味。
    一为屋上井亭。亭在小花园西北角的一个台子上,也不大,约有八、九个平方的样子。不过,小憩亭内,凭栏望,亭外花团锦簇,亭内画栋雕梁;耳听佛韵轻缓柔长,则悠然而心旷神怡。特别是亭内还有一古井,传为当年魏军汲水所凿,古时因高出地面屋脊而称之为“屋上井”。此井在晋代曾被整修,现今井栏周遭尚镌有一行字,云:“泰始四年殿中司马夏侯胜造”。推之,则距今已有一千七百多年了,难怪井沿存有二十多条汲水绳磨成的深沟!岁月沧桑,此井堪为见证,睹物思人,令人不免又发思古之幽情。
    小花园中的归西冢,也值得一看。归西冢实为“龟(归)鸡(西)冢”,因葬有一龟一鸡而得名,位置在听松阁西侧的松树下。说起龟、鸡,不能不提起明教寺历史上的两位名人通圆上人和藏印和尚。通圆上人是合肥西乡人,俗名袁宏谟,是太平天国的一位遗老。太平天国失败后,他隐居原籍,出家为僧,取法名通圆。明教寺现存主体建筑即为通圆上人于光绪年间所重修。传说寺院建好后,通圆上人便在此居修,办道之余以养龟为乐。年深日久,其龟tong 灵,闻经声即口角张合,作念诵状,又常于僧人唱偈时作“之”字形爬行,四脚疾驰状若起舞。一时之间邑人传为佳话。后于通圆上人58岁去世时,此龟抑郁而终,被僧人葬于现址。旧物随故主,此情也殊为奇异。藏印和尚是三根和尚(三根与其师赛陀曾整修明教寺山门及殿宇,在合肥知名者甚众)的弟子,1937年始任明教寺住持。合肥沦陷后,为对合肥佛教实行奴化统治,日军派人成立所谓“兴亚佛教会合肥支会”,威逼藏印和尚出任副会长一职。藏印和尚激于民族大义,不甘屈辱,饮毒殉节,堪为爱国高僧。藏印和尚在世时曾豢养一只雄鸡,不同凡种,夜宿必在铜钟之下,晨则闻僧人早起之音必鸣,最奇特之处是凡上殿念佛,此鸡必亦步亦趋跟随之。后此鸡无病而终,藏印和尚葬其于埋龟处,上植青松一颗以为标志,后人遂称之为“龟(归)鸡(西)冢”。
    小花园中第三个值得赏鉴的地方是听松阁,听松阁在小花园的东南角,原为一处土堆,旧说曹操曾站在此处操演水军,后人遂在此砌台建阁纪念,名“听松阁”,阁上题有“教驽松荫”四字,是闻名的古庐州八景之一。原来教驽台上并无松树,庐州夏天炎热,士兵操练难熬,曹操便令广植松柏。日后松树成荫,清风袭来,松涛阵阵,“教驽松荫”遂成一景,“听松阁”一名的来历也即在此。现在阁上又新增一大铜钟,重达千余斤,叩之,钟声清亮悠远,余音袅袅可持续两分多钟,为合肥新十景之一,名为“教驽梵钟”。听松阁上又有安徽著名书画家黎光祖老先生所撰楹联:“教驽耸高台不为炎刘消劫难,听松来远客谁从古佛识真如。”使该阁更添地方特色。是啊,魏武帝巍巍高耸的教驽台,不能为汉末的大乱消除zai 难,而今观赏“教驽松荫”的游客,谁又会从明教寺里的佛菩萨身上想到真实的人生含义呢?
    伫立听松阁上,极目明教寺,大雄宝殿重檐碧瓦,巍然高耸,屋上井亭小巧玲珑,如小鸟于枝头展翅欲飞。耳边传来僧人们清越悠扬的梵唱声。台下红尘纷扰,人流如织,恍然记起古人的一首小诗:


  教驽台高接暮云
  当年魏武驻三军
  而今霸业销沉尽
  唯有钟声送夕曛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5

出家 一

(2007-06-07 09:43:16)   


  一

    出家了,但我每年还是要回家一次。有个法师说我这样不好,都重新投胎做人了(指出家),怎么对家庭还这样恋恋不舍!言语之间对我似有大为可惜之意。说实在的,我这人很有些孤陋寡闻,搞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才有个观念:剃度后不回家,才是“出家”。我只知道血缘关系是你无论走到哪里都断不了的!知道出家人从事的是普度众生,皆成佛道,父母也是众生之一,当我清楚的知觉我的白发娘正在苦苦盼儿归的时候,作为出家人,我绝不能忍心去袖手旁观!况且,一个连自己的父母都能置之不理的人,他能对众生常兴无缘大慈、同体大悲?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学佛还是要从这个最基本的做人开始。我是这样想的,所以也是这样去做。出家几年,我看多了师兄弟们和各自父母你死我活的斗争。再回头想想我的父母,我心里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记得我出家那年,我事先未透半点风声,在三天内把公职辞了。等到父母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已经办妥手续,行进在我出家前的最后一次旅游路程中。我没带电话,也没带传呼,只有一个简单的留言:一切等我回来再说。等我“告别”旅游结束回家,家里早已乱成一团。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这个说,这个社会这么乱,那样安稳的工作怎么能说辞就辞;那个讲,凡事都是自作主张,怎么也不考虑父母的意见,七嘴八舌把我数落个没完。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随你了。父亲一言不发,但我知道他比谁都不满意我的作法。母亲说,算了,儿大不由娘,自己的事自己作主,辞职后干什么呢。人太多,我父母又是很要面子的人,所以想想,我最终撒了个谎。我把我历年的奖励证书往桌上一扔,说,我有这样的本事,下海不更好!然后我摔门而去。遛一圈回来,家中已是风平浪静,谁也不提了。接下来的几天,我辗转难眠,一会儿想父母紧衣缩食,四处借钱供我们弟兄仨人上完大学;一会儿想我出家后父母人前人后抬不起头;一会儿想母亲费尽心力买来棉絮,喜滋滋的为我准备结婚用品;一会儿想……唉,几次想张口,可总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在家中过了一个团圆年,我在我的书桌上留了一首诗:
  咏怀
  昨夜冷雨随更长
  遥追侯门涟滟汤
  碧玉琥珀难为盛
  皓腕擎来益生香
  温柔不抵心中恨
  寂寞常伴夜茫茫
  路转溪头忽有路
  妆衣逃却尚余妆
  富贵难解缁衣意
  恁他双泗渐渐凉


    我觉得我父母会看到它,也能看懂它,因为他们还是有这个文化的。告别一声,我便走向了我的新途。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5

出家 二

(2007-06-07 10:44:38)   

  二

    我出家的过程应当说是非常顺利的。那年我周游各省,最后选定合肥明教寺,既而便打道回府,跑回济南——我决定陪家人过一个完整的春节。
    春节依旧是闹哄哄的索然无味。我在年初一给明教寺打个电话,询问了一下出家所需的条件,备好行囊,过完十五,十六晚上踏上南来的火车,十七上午我就已站立在寺院的客堂里了。见方丈,礼拜,我先开门见山,说,我是来出家的,没有介绍信,只有这些材料不知行不行,然后我递上我的身份证、工作证、历年奖励证书和学位证书。我想,实在不行,我宁愿出钱请他们去调查。老和尚看看材料,又看看我这个外表不知天高地厚,内里实则惴惴不安的家伙,微微一笑,说出三个我有生以来感觉最美妙、最激动、最乐意听的字,“留下吧”。哇,我长出一口气,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接下来的日子,锻炼,考察,落发,我终于穿上梦想的僧衣。现在想自己那时还挺可笑的,明明知道出家人不能再臭美了,可我业障重,最终还是一个人偷跑到法堂里,对着大镜子照个够,唉!
    寺院的生活确实是平静如水。我的心却如同微风轻抚,时起波澜。我不能不想我的家人。我明白我的行为肯定会给他们造成极大的打击和伤害。我想如果不把家庭问题解决好,恐怕我出家一辈子也不得安宁,这样一来,岂不是哪一方都会痛苦不堪!如此出家,又有何意义可言?
    为试探情况,我拨起家中的电话。接电话的是母亲,“啊,是你,你还想着打电话回来?”埋怨,数落,接着又问我,好不好,顺不顺,热不热,啥时回去,最后又絮叨起家里单位婆婆妈妈鸡毛蒜皮外加女朋友。我手执话筒,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滋味,慌乱?激动?伤感?一时竟心动神摇,为之语塞。“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话筒那边传来母亲一连串的询问声。我猛然回过神来,强自欢笑,“啊,没什么,我想起出来时我书桌上书忘记收了。”“呵,还说呢,你这么心细的人,怎么也丢三落四的了呢!我给你收好了,放心吧。”“没看见我写的诗吧?”“哪有什么诗?没见。你放心好了,不在家,也不会有人动你的。”怪不得!我心里忽地平静下来。母亲接着说:“学校里快放暑假了。我打算假期到黄山去,你陪我一块吧。”我……我知道自己去不了,但又不忍心,只好吞吞吐吐,“尽可能吧。”母亲倒干脆,“我知道你忙!其实我不过是想看看你忙什么。算了,到时候我先去合肥,从你那儿过。你能去就去,不能去就不去。”完了,黄山肯定是谁也去不成了!“妈,你还是先到黄山,后到合肥吧”,我建议。“怎么那么麻烦!还是先到合肥,听我的。”母亲对我到黄山还是抱有期望的。我只好不再争辩。丑媳妇早晚得见公婆,在合肥抖个水落石出也好。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5

出家 三

(2007-06-07 10:45:42)  

  

  三

    我把我家人要来的消息告诉给了师公(老和尚收我做徒孙了,而且就留在他老人家身边做秘书)。师公略微沉思一下说:“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嘴角竟然露出一丝微笑!我很诧异,师公怎么一点也不多问问我,就这样直接了当?也太出乎我的意料了!莫非……唉,我不费那个脑筋了,反正我来的目的不就是希望干脆利落吗?我说:“师公,我家人来后,无论如何你只要不见就行。一切我自能处理。”师公看看我,下颔轻点。看来没有问题了,我拜谢师公,然后走出方丈室。
    那天我上过早课后,心里就开始按捺不住的想:老太太来了见我这个样子会怎样?哭啊,闹啊,寻死觅活什么的,这些虽很难和我心目中的永远温和、恬静、落落大方的妈妈挂上钩,但女人毕竟是女人,我也不敢说到这份上她老人家还会不会保持良好形象!真要闹起来,我该怎样应付呢?唉,七上八下,八下七上,这腿到了火车站,心却还在这问题上瞎琢磨。看看时间快到了,我的心狂跳得更厉害。我实在是难以想象见面时的情形,只好把身子隐藏在柱子后,紧张的注视着奔涌而出的人流。
    啊,看见了,我看见我妈妈了!分别半年,她老人家还是那样精神,步履还是那样轻盈!她没有带什么包之类的东西,只是左手紧抓住我妹妹的手,像是带一个少不经事的孩子(其实妹妹已经二十三岁了),生怕一不留神就丢了似的——这是教师的职业病!妈妈教初中生几十年,落下这习惯:看别人都是孩子,唯自己是大人。总是替别人多操心!她们母女俩人边走边说着,笑着,眼睛不时的向前方张望……我下意识的把身子躲得更隐蔽,我不知是该迎上去好,还是等到她们发现我再说。
    人流渐渐稀少。母亲和妹妹先是在出站口停了一下,四处看看,没发现我人在哪里,俩人满脸的诧异,然后又继续朝车站广场中心的大花坛(那儿地势较高)走去。我也不敢吱声,只好低着个头,跟在后面往前走。人越来越少。我鼓了鼓勇气,咳嗽一声。母亲和妹妹猛的回过头来。我大着胆子,迎视她们的目光。警惕、惊讶、茫然、痴傻,每一种神情都让我心如针扎似的难受!母亲呆呆的,只有一句话:“你怎么这样!你怎么这样!你怎么这样!”妹妹也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一句话也不说了。
    我不敢再看下去,连忙低下头,说:“到宾馆再说吧。”母亲就这样痴痴的被我带上出租车,就这样痴痴的被我带进宾馆,走进房间,泪水,这时才不可遏止的纵横在脸上。“你怎么能骗我呢!”母亲哭出了声,但声音是那样的压抑,压抑得让我的胸口如同负了重物一般,喘不过气来。“我绝不还俗的,无论如何,”我暗暗告诉自己。“妈,我并没有骗过你呀!”我便讲我如何留下那首诗,诗里哪一句说明了出家的意思。“你的东西从不让人碰,我们谁会想到去看它?你为什么不直截了当的说呢!”母亲忍不住质问我。我无言。是啊,我为什么不直说呢?明明知道家里人是不会看自己的东西的,留诗又有多大的用处!潜意识里不也是希望他们不要那么快看到吗!“我觉得早晚你们得看到吧。”我无力的狡辩着,又不肯让步,“反正我出家是出定了,今生是不想再去还俗了!”母亲又哭得厉害起来。
    “你的女朋友呢?”妹妹老长时间不作声,这时突然冒出一句。“我的女朋友?早结束了!”“真的吗?”“那还有假?我总得要对得起人吧。”妹妹虽有些半信不信,但还是闭了口。
    “你该不会在社会上犯了什么事,人家逼你没办法了吧。”母亲紧接着又追一句。“妈,你怎么想你儿子那样!我是那种人吗?我要是真犯了事,出家也逃不掉啊!真是,警匪片看多了!”我咕嘟了一句。
    “左不是,右不是,那你为什么会出家?我们祖宗八代也没有你这号人啊!”母亲又哭起来。我默然。我为什么出家?为信仰?这样说会有效果?山东佛教发展不兴盛,有几人知道出家人,几人明白出家的意义?微乎其微!要是听说有人放弃优越的家庭条件不要,远大的仕途经济不要,去出什么家,不笑掉大牙,骂你傻瓜蛋才怪!母亲这代人早已经历了纯真的、狂热的、痛楚的时代,岁月的沧桑早使他们磨蚀了一切棱角,平静,是他们在晚年唯一的愿望,哪会提什么信仰!
    我只有这么说了:“妈,你说人活着图什么?名?利?……”
    “我不图什么名利,那都是假的,我只希望一家人都能平安快乐,活着有用!”母亲打断我的话说。
    “我现在在这儿省佛协做秘书,每天有文件就写,没文件就安排自己的事。天天从早到晚,写写毛笔字,看看书,搞点小文章。也用不着坐班,就是楼上楼下的工夫。我觉得我很快乐,因为我能最大限度的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那钱呢?就这个一个月多少工资?它能比得上你包的那个门诊挣得多?”
    “当然比不上,不过我干门诊不是为挣钱,我只想在我出家前能为家里尽点孝心。这个我说过,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从来对钱就没有过什么贪心。出家了,更不用这东西,你说现在吃的,住的,都是寺院里的,个人还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母亲叹口气,“你不结婚,老了怎么办?谁管你?你光知道现在,啊,是自由,少有人管,可等你老了,你想要人管,也不定就有人管啊!中国不是外国,有较稳固的保障体系,养儿防老,还是中国的习惯啊!”我长出一口气,“妈,你不了解寺院的养老情况,我可以领你看看,社会上的养老,说实在的,根本比不上寺院里的养老严格。再说,妈,你老人家一辈子了,什么时候替自己想想?我在家的时候总是想,你这一辈子也太委屈了,结婚前为爷爷奶奶活,结婚后为我父亲活,生儿育女了,又为孩子活,还不光是自己的孩子,你什么时候为自己活?你不是很喜欢《镜花缘》这本书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它?还不是作为自己不能拥有的补偿,当作梦想的一种寄托吗!”
    “你还替我着想?你就没想到你的所作所为已经给家庭造成极大的伤害?”母亲截住我的话,嚷了一句。
    “我知道我给家庭蒙了羞,让大家都觉得抬不起头。我所能做的,一是保证有一天你们肯定会以我为荣;二是我回家绝对小心翼翼,尽可能不给家里添乱,你们或者来这儿,我不回去,反正我极少回家,别人也想不起来。我保证,相信我没错的。”我顺势借用了一下广告词。“我再相信你?我要不是太相信你,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母亲余怒又起。我连忙抽自己嘴巴,陪小心,又哄了半天,母亲的脸色才有所好转。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5

出家 四

(2007-06-07 10:46:26)   


  四

    妈和妹妹在合肥呆了两天就回去了,黄山当然是没去成!临上火车的时候,母亲神色很黯然,说:“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你回去!”我笑笑说:“妈,知子莫若母。你肯定明白我会怎么做。”母亲叹口气,“其实寺院的生活也还可以,就是饭菜差了些,菜里连个葱花儿都没有!”“葱花?”我笑起来,“妈,幸亏是给我说,不然别人不笑死才怪!葱花是荤,我们哪能吃?再说,吃不吃这个那个的并没什么,有所得必有所舍,舍得,舍得,不先舍,哪能得?”“可你付出的未免太大了!”母亲丢下这一句,便上车了。我知道这事没完。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打电话来。我原以为他会大发雷霆,谁知电话中父亲的口气竟然出奇的愉快!“老三,你别瞎胡闹了,我还不知道你?半年了,这和尚的生活你也体会够了,回来吧,我给你找个工作。”我不明白父亲何以会是这样的态度,是故作姿态?还是真以为我是搞什么生活实践?不管了,我还是老实好。“爸,我想我妈肯定给你说了。我不是在玩,而是确实出家了。”
    “……”电话的那边一阵沉默。我静待暴风雨的来临。“我不知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这样?我现在工作太忙。这样吧,你能不能回来解释一下?”良久之后,父亲说。我很清楚,这事不面对面的交锋是不会了结的。我答应了,并约好在十一月兑现。
    放下电话,还未容我定神,电话又闹起来。我抄起话筒,“喂,哪里?”“老三吗?你怎么回事?犯什么病了?我今天去买票,明天到合肥。”哥哥的大嗓门直愣愣的冲过来。我赶快喊:“我刚才和父亲说好了,十一月回去,你别过来了,过来也见不着我——谁来我不见谁!”“十一月你真能回来?”“我骗你们干吗?我要骗你们,你们谁还会相信我?”
    电话挂上了。我不禁苦笑,唉,这一关,我是非闯不可了!
    闯的还不止这一关。过了大概有三四天吧。这天上午,我正在房间里写毛笔字。我们那个傻师兄气喘喘的跑上楼,“快,有个女的,年轻的女的,找你。”我还没问呢,就已经看见我原来的那个她站到了楼梯口。——过后,我使劲的敲我那个傻师兄,“怪不得人家说你傻,你就是笨,她跟你后边都上来了,你还不知道!”我把她让进房间。门开着。她坐在床边上,看着我站在敞开的门边,幽幽的说:“何苦呢?”泪,无声。“什么何苦呢?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我想笑,怎么和打禅语似的!但我实在悲伤不起来。看来是学佛了,不然,这四年的感情我怎么说放就放下了?难道我从来就没有爱过?难道我爱到最后只有放弃?罪过,罪过,今天想来,这些话实在有损我的出家人形象!一切尽在不言中,说出来的只有祝福,只有祝福!
    她在合肥住了一天,走的时候我让两位师兄送的火车票。师兄回来后给我一封信,说是她给我的。我没看,我知道是什么内容。
    十一月份我真回去了,不回不行,我要做到我所能做的一切,让家人相信我的事情,只有这样家人才会听从我的意见,我才能出好我的家!这一趟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家里人确实吵得厉害,不过我胸有成竹,我用我的“三论”:“工具论”、“舍得论”、“自由论”把所有的批判都—一击破,我下定了决心,谁又能有什么办法?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6

海岸孤绝处

(2007-06-08 05:54:32)

   

  从短姑道头右行,沿海岸一路迤逦而下,花木扶疏,径深石雅,过了大观桥,峰回路转,便赫然是“南天门”了。门并不大,两石对峙,一石逼仄其上,仅容二人侧身而行——不过,如此倒是恰到妙处,穿门而入,眼前一派大明,更显得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宽广的平台,高距岩崖之巅,下视,怪石嶙峋,惊涛拍岸,远眺,海天茫茫,星帆点点,伫步其上,天风刚烈,衣袂狂舞,想来,陈子昂若是有缘至此,也必会独怆然而涕下吧。平台旁更耸一巨石,上书“海岸孤绝处”,意态纵横,睥睨四方,诚为点睛之语。落款曰“庚申季夏希古居士题”。居士其人,今已不得而知,这“海岸孤绝处”却是大有出处。据载,南宋绍兴元年(1131),被后人推崇为普陀山禅宗始祖的真歇清了禅师,泛舟普陀,筑庵于山,题额即“海岸孤绝处”。也许,这位鼎鼎大名的曹洞宗禅师,当年就是筑庵于此吧。
    可惜,事实上并非其然。
    普陀山现存最早的山志,是元代盛熙明所著之《补陀洛迦山传》。依其所述,当年真歇禅师的小庵,其实是筑在普济寺东北角的无畏石后!乘兴寻访,春寒瑟瑟之余,却只见敛羽缩喙的鸟儿,茫然不知所措地跃动在深草荒榛之间,斜阳残照,薄烟袅袅,不远处的人家的房屋,都停了喧哗,无语凝立,恍忽之中,连一旁“峻不可陟”的无畏石,似乎也有些沉闷得令人窒息了——相较于南天门的孤悬碧海,迥出群岩,这里,实在是算不上“孤”,也称不上“绝”。然而,“海岸孤绝处”就是在这里!
    据说,有宋一代徽宗赵佶可谓是最荒唐的皇帝。比如说,他与名妓李师师打情骂俏之际,竟还游刃有余地生下了三十一个儿子,三十四个女儿,创下中国历代帝王之最。再比如说,他信仰道教,于是默默无闻了 800年的关羽,就时来运转地被他连升三级:由“公”而“君”,再“义勇武安王”了。至于他自号“教主道君皇帝”,并异想天开地在宣和元年(1119)下诏,改佛为“金仙”,菩萨为“大士”,并令僧人改宗道教等等,我们只能说:凭他如此旺盛的利比多和如此狂热的神经,难怪他书画格外之好!当然,也难怪八年之后,北宋王朝就垮了台!
    宋徽宗并不是个做皇帝的料!
    当宋徽宗在宗教政策上瞎折腾的时候,真歇禅师于宣和四年继任真州(今扬州仪征)长芦寺住持。虽说是受命于佛教危亡之秋,但真歇禅师显然是深具大家手眼,甫一就任,即将力倡“默照禅”的同门师弟宏智正觉请至门下,兄弟协理,法务日隆,长芦门庭一时竟达千人之盛!可见,真歇、正觉兄弟并称曹洞大佬,确非浪得虚名。无奈好景不长,先是正觉于宣和六年到泗州普照寺弘法,接着两年后“靖康之耻”,宋徽宗被俘至北方,其第九子赵构于靖康二年(1127)鼠奔狼窜到杭州,组建了南宋小朝廷,真州终于完全沦为宋金杀伐征战之地。铁骑奔突,哀嚎遍野,长芦的法筵讲席,已闻不得那清磬一声了!
    道不行,真歇禅师只有浮槎于海。
    真歇禅师的确是到了普陀山,然而却不是广为人知的南宋绍兴元年(1131)——绍兴元年的说法,由元代的盛熙明首提,其后的山志不过是因袭旧说罢了。而稍一纵览宏智正觉所著的《真歇了禅师塔铭》,便可发现,真歇禅师的普陀之行,其实是在宋高宗建炎二年(1128)。正觉是真歇的同门师弟,塔铭又是在真歇圆寂后的第五年,即绍兴二十六年(1156)所作,其中所述,当为信证。清初自融所撰的《南宋元明禅林僧宝传》,也同样持“建炎二年”的说法。只是不知为何,这些佐证后人却往往予以忽略。
    建炎二年,是赵构跑到杭州称帝苟安的第二年,也是宋金争战更为惨烈的一年。在这一年,真歇禅师只身涉海,卓锡无畏石前,恐怕,这更能让人解悟到其内心深处的“孤绝”!薄暮时分,荒林衰草里,似乎仍可依稀目睹到真歇禅师欣长而削瘦的身影,形影相吊在枯枝败叶间,那踯躅沉重的脚步,徘徊的,许是国破家亡、佛法难弘的孤愤吧,那一次次眺望,一声声长叹,也许,奔涌的,还有对收复故土的渴望?抑或,对夜夜笙歌、不思进取的当朝难以言喻的绝望?
    无畏石,石无畏,也无言。倘若石有言,想必也定会给后人讲述,当年真歇禅师于此栖真参禅的心底,依然还激荡着驶向故园的如叶行舟……
    “海岸孤绝处”,早在明末就庵毁墙圮了,旧址仅留一石,名“真歇石”,尚堪今人聊慰。无畏石巅,据传有真歇禅师的衣钵塔在,只可怜光阴倏忽,如今也全抛给孤帆远影,淹没于后人无尽的长叹中——
    说后人长叹,其实也并不尽然。时人论真歇,几乎无一例外地都是在赞叹,赞叹真歇禅师对普陀山的功德“孤绝”:一者“易律为禅”,二者迁普陀山居民出山,化普陀为“佛国净土”。
    这倒真叫人长叹不已了!
    考之《真歇了禅师塔铭》与《南宋元明禅林僧宝传》,前者只言“海山七百余家,一闻教音,俱弃渔业,计日活千万亿命。”后者仅讲“引导海山,七百余家皆弃网业。”这分明是说,在真歇禅师的教化下,普陀山渔民皈信了佛教,放下渔网,不再杀生了,哪里有迁民出山之说呢?称其化普陀为“佛国净土”尚可,但“净土”并不需居民离山。当年智者大师演教天台,也不过使“合境渔人,改恶从善,好生去杀”,并未移民。设若再寻之那本最早的《补陀洛迦山传》,于此普陀山重大史事,竟是无一语可及!真不知“移民”之义从何谈起!也许是受“俱弃”、“皆弃”的误会吧。至于“易律为禅”,《补陀洛迦山传》称是“郡请于朝,易律为禅”,但前二者对此均不见载,这未免又太不合情理。审之再三,却发现天台山志书中有宋高宗建炎四年(1130)下诏国清寺“易教为禅”之说,而宏智正觉又提到,其年五月真歇禅师曾受“天台国清寺三请三辞”,不难想象,虽然在这一年真歇禅师业已离开普陀山,而且也再未回去过,但这并不会妨碍后人们触类旁通、移花接木——所谓在普陀山“易律为禅”,附会罢了。
    谁让他是赫赫有名的大宗师呢!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6

闲话 “牛屎禅”

(2007-06-08 05:57:11)  

  

  苏东坡与佛印禅师的笔墨官司,历来是后人们津津乐道的所谓禅机禅话。在这一点上,就连北大的于丹教授在电视上给全国老百姓汇报她的《论语》心得时,也同样未能免俗。这也难怪,两位并世的高人,一位是风流千古的文坛巨子,一位是禅法精妙的佛门大德,他们的交往,本身就是一个传奇甚浓的佳话,更何况其间还有那么多的恢谐睿智、哲理精华,能让我们第N次地鲜活心灵,丰富咱寡淡无味的家长里短呢?
    一天,苏东坡和佛印在一起打坐。苏东坡问:你看看我像什么啊?佛印说:我看你像尊佛。苏东坡听后大笑,对佛印说:你知道我看你坐在那儿像什么吗?就活像一堆牛屎!佛印闭口不言,好像吃了个哑巴亏。苏东坡回家就在苏小妹面前炫耀这件事。苏小妹听罢,却嗤笑她哥哥说:就你这个悟性还参禅呢,你知道参禅的人最讲究什么?是明心见性,你心中有什么眼中看到的就是什么。佛印说看你像尊佛,那说明他心中有佛:你说佛印像牛屎,想想你心里有什么吧!

    苏东坡心里有什么,此情此景之下,当然是免不得叫人会心大笑。但如果据此就说,“一个人心中有什么,他看到的就是什么”,这便是其中含蕴的“禅机”、“禅意”,却又不免麻利得过于匆忙,领悟得稍嫌草率。在这个开心一笑的时刻,我们其实是非常需要深入地思考一下的,比如说,问一问自己,我们的笑,究竟是因何而来?难道仅仅是因为才高八斗冠绝古今的苏东坡,竟然也会被调侃成心包牛屎,就让我们忍俊不禁吗?

    真相当然并非是如此简单。

    不过,暂且不说这个也罢。因着苏东坡的这个“牛屎禅”,倒令人想起了金庸大侠。金大侠其实也有个“牛屎禅”在的,很值得一提。他的名作《倚天屠龙记》中,金毛狮王谢逊幡然悔悟,欲拜少林方丈空闻为师,空闻尚未及答应,空闻的师叔渡厄却道:“你过来,老僧收你为徒。”谢逊不敢,小说描写其心理说:他拜空闻为师,乃“圆”字辈弟子,若拜渡厄为师,叙“空”字辈排行,和空闻、空智便是师兄弟称呼了。不料,当下渡厄就洞察其机,大鹊溃骸斑停】展淌强眨惨嗍强眨蚁嗳讼啵貌汇露 毙谎芬徽羌戳煳颍趺词Ω傅茏印⒈卜莘诜鸺揖∈粜榛茫闼蒂实溃骸笆Ω甘强眨茏邮强眨拮镂抟担薜挛薰Γ 倍啥蚬Φ溃骸吧圃眨圃眨∧愎槲颐畔拢允墙凶餍谎罚愣嗣矗俊毙谎返溃骸暗茏佣谩EJ盒谎罚允切橛埃砑任尬铮慰鲇诿俊毙谎分粘梢淮蟮赂呱?br />
    世间总有些人试图去否认金庸大侠的佛学修养。其实只要他们多一点儿耐心,能把以上的这段文字看完,读懂,就足以知其功力——仅是“牛屎谢逊,皆是虚影,身既无物,何况于名”的四句偈,就显见大家的见地、禅师的境界!还有什么可争论的呢?试想,牛屎也好,谢逊也罢,对一个看破放下的人而言,都不过是简单的名称代号罢了,过往的种种罪业杀戮、功德成就尚且都已是完全抛却,难道这个小小的代号还会使他或疑或拒,心绪难平,以至于波涛汹涌?倘是如此的话,那他的“懂了”,就绝对是妄言作假。所以,渡厄仍让他称谢逊,这首先是对其心性的一种验证——于凡夫而言,“谢逊”一名所凝聚的血海深仇是刻骨铭心、累世难忘的,普通人很难不对此寝食难安,恨意勃发;当然,这更是对其体悟境界的一种嘉许——相信谢逊有这个大智慧、大勇气,能够不为名所动,坦坦荡荡,心无挂碍。事实上,谢逊果然不负所望。由此可见,谢逊之终成一代高僧,就在于其悟!悟到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虚幻、虚影,了无分别——他摈弃了附着在“牛屎谢逊”上的种种污秽下贱与爱恨情仇,没有了好恶取舍,直接回归其名称的实质本源,故而能心如止水,凡事当下坦然受之。而我们之终是一介凡夫,也就在于不悟、难悟!譬如说,牛屎和佛怎么会了无分别,尽是虚幻呢?在绝大多数人的心海深处,它们可都分得很清楚,而且还实在得很!佛是何其高贵、圣洁!牛屎何其肮脏卑贱!高贵圣洁的,人人奔趋,争先恐后,礼拜敬仰,赞誉有加;肮脏卑贱的,人人嫌恶,个个排斥,避之犹恐不及!所以,谁都想心中有佛,没见谁乐意心中有屎!天可怜见,虽然并没有亲见到牛屎大便之类,但,即便是想上一想,夸张些的凡夫俗子们,也都常常是翻肠倒肚,作势欲呕了。我们说,正是因为有这种潜伏在心底的分别执着作祟,人们才会不可思议,难以理解,以苏东坡文采人物之高,怎么竟会有心包牛屎的心性之低呢?高低之别,反差剧烈,此感觉之讶异,形象之滑稽,不叫人破颜捧腹才怪!所以说,表面看来,大笑其果,牛屎为因,而实际上,内心的分别执着,才真正是我们情难自禁的根!

    如此亦可见,我们起初的所谓“会心一笑”,笑则笑了,会心却并未真正会什么心,而且,笑其可笑者,也不是苏东坡,是我们——苏东坡不过是被编排进故事的冤大头,而我们,笑了半天,却没人发现,原来人家利用的,就是自己心中的牛屎一堆!

    反思至此,这才算是几近禅意吧。至于“一个人心中有什么,他看到的就是什么”,这样的“牛屎禅”,说得不客气点儿,那简直就更是禅之牛屎,根本和禅没半点儿关系,甚至于和故事的本意,也是连边儿也不沾。

    据学术界考证,苏家实无小妹其人,当然也更无“牛屎禅”之事。苏小妹的出现,最早见于南宋无名氏的《东坡居士佛印禅师语录问答》——看着像是苏东坡某个小秘书的工作日志,实为说书人的表演底本。而其四海扬名,则是在苏轼500年之后的明代冯梦龙笔下《苏小妹三难新郎》。从艺术创作的角度来研究,这一故事以佛印平铺直叙之“静”,映苏轼喜形于色之“动”,再衬苏小妹一语道破之“慧”,一波三折地展示下来,三个人物,就剩个光彩照人的小女子耀古烛今了。因此,若是论及该故事的本意,无论是赞叹佛门大德禅法之高妙,还是嘲笑儒家高士自鸣得意之浅薄,怎么谈,也比不得溢美苏小妹钟灵毓秀奇才女这一主旨更切中肯綮。也难怪冯梦龙慨叹“山川秀气,偶然不钟于男而钟于女”啊。想想,我们的“会心”,当初也不就是因为明了苏小妹对其兄的巧妙嘲弄嘛,而这嘲弄之“巧”,凸显的,正是苏小妹的灵秀聪慧。至于这嘲弄本身,对于日常生活里的兄妹而言,无非是再普通不过的玩笑话,哪里攀得上 “一个人心中有什么,他看到的就是什么”的所谓“禅意”!

    但,如果非得让这个笑话来和禅论论亲戚,勉勉强强,有那么一个地方,倒是也能挖出点儿意思。比如说,苏小妹笑话苏东坡的方法。她并没有直接说苏东坡心里有牛屎,而是在说话中隐含了一个三段论的逻辑推理:先立大前提“你心中有什么眼中看到的就是什么”,意即“你眼中看到什么说明你心中就有什么”,再推小前提“佛印说看你像尊佛,那说明他心中有佛”,最后摆上结论“你说佛印像牛屎,想想你心里有什么”,一步一步请君入瓮,乖乖地就让人在这个“什么”上填上“牛屎”,这直如一个相声最后甩包袱,甩得既巧又响,自然惹人发笑。这种“不说破”,若是按照胡适总结的禅之理论,也就算是采用了体悟禅意的方法了。然而,方法毕竟不是目的,“不说破”当然更不会就是禅意本身,否则的话,泼妇指桑骂槐也是禅了。诚如胡适所言,禅是“贵在自得”。但这个“自得”却是没有标准答案的,倘是有的话,而且还是要依着一定的或明或暗的某种逻辑才能得出,那就更绝不是禅,那是幼儿园里就开始做的可重复演练的习题。禅是破斥思维的,因为只有突破了每个人的思维局限,我们才能发挥出真正活泼泼的、无拘无束的本觉感知,认识了解世界的真实。所以佛教禅宗才常以“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来喻悟禅。这其中,“冷暖”不是水的温度,而是个人的感觉。而每一个人的感觉,即使是再标准的温度计也是无法测量。所以,回过头来审视一下前文对金大侠“牛屎禅”的解读,却原来再言之凿凿,也不过是在个人有限的思维知见里打圈圈,哪能品出其禅意之万一呢。可见,在“贵在自得”的观照下,苏小妹的拐弯抹角,仅仅是一打趣之谈罢了,就是《笑禅录》也不会给它排上号,实在算不得禅。而那句“一个人心中有什么,他看到的就是什么”的直白话,虽然看上去特有水准,好像还蛮经典,可离禅,大概也有俺老孙一个筋斗云的距离了吧。

    其实,“一个人心中有什么,他看到的就是什么”,这句话并不能像故事中的苏小妹那样来理解,认识世界的主观性与客观性,关系纷繁复杂,怎么会是简单的一一对应呢?当然也不能当作是佛教“明心见性”的白话注解,否则,历朝历代的人就用不着去苦思冥想,甚至还搞什么“断臂求法”、“斩猫”、“杀佛”之类,那样多血腥恐怕啊,直接读读“牛屎禅”不就得了?这句话所揭示的,实际是提醒我们,要注意成见对认识世界的误导。其最初的寓言,是在《吕氏春秋》和《列子》上都曾记载的一则“疑邻偷斧”的小故事——相较于苏东坡的“牛屎禅”,读过的人显然清楚它短小精悍许多。主角只一个,情节也简单:一个人丢了一把斧子,怀疑是邻居家的儿子偷去了,就仔细地观察人家,怎么看,怎么像个贼,可是后来,他找到了他那把斧子,于是再留心察看邻居家的儿子,就觉得,怎么看也不像个贼。故事的最后总结说:“其邻之子非变也,己则变矣;变也者无他,有所尤(过失)也!” 言简意赅,一针见血地点出了变化的实质。这才是“一个人心中有什么,他看到的就是什么”!

    很显然,如果把苏东坡的“牛屎禅”和这则寓言放到一起来对照,前者不过是生活里的一杯咖啡,略有些调剂的风味儿,而后者,却是人生中的一盏清灯,微小而温暖。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6

天花乱谈

(2007-06-08 05:58:29)

   

    说起这天花,其实还缘起于那么一段少年往事。
    大概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偶见一同学带到学校玩耍的两块石头,五彩斑斓,晶润可爱,谁见谁争,爱不释手。有人问石头的名字。同学很神气地说,这可是天上的花儿落到地上变成的,叫雨花石。大家闻所未闻,匪夷所思,当然质疑、哄笑是七嘴八舌、群声鼎沸。同学就一把夺过石头,非常不屑地说,词典上写着呢,自己看去。不少人就纷纷去查词典。果不其然,这种石头,词典上还真地记着说有这么一回事儿。于是雨花石在班里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印象中,这比娇小美丽的班主任生下个小宝宝似乎还要让少年们哗然、怦然……这件事,大家议论了好长时间才渐渐冷却。而我,于此之中,却不单单记住了这种美丽的雨花石,而且还记住了那位因讲经说法而感动得“天花乱坠”的云光法师,觉得这事很神奇,很了不起。
    既而年龄稍长的时候,有一年和家人到南京旅游,凭着一缕尚存的少年情怀,我还特地去了一趟名胜雨花台。也不虚行,在这次唯一的雨花台之旅中,我听人讲述,不仅佛陀高僧讲经说法讲到极妙处,能感动得天人散花如雨,就是俗人,比方说那位请云光法师讲经的佛教皇帝梁武帝,自己在讲经的时候也有一次“花雨缤纷,地变琉璃”。
    我于此其实是很有些怀疑的——甚至还有点儿小小的气愤!试想,这天花未免坠得也太容易了,因为按照梁武帝在世时的那一系列劳民伤财的“德政”,他怎么配得上享有如此绚丽而神奇的“待遇”!
    天花,真的就是洒落凡间的精灵吗?倘是如此的话,那么,天人岂不是也难免趋炎附势、逢迎拍马的嫌疑了?
    幸而后来查资料,偶然翻到《魏书》,见到其中的“释老志”记载:“世祖初即位,亦遵太祖、太宗之业,每引高德沙门与共谈论。于四月八日,舆诸佛像,行于广衢。帝亲御门楼临观,散花以致敬礼。”“散花以致敬礼”?猛然之间,一直隐隐于中的那份耿耿,在这一触之下,竟有些春雪初融的喜悦了!索性拈起“散花”,一贾余勇,当下晓得——原来这“散花”,不过是佛教“致敬礼”的一种形式!古时但凡法会,是必有此一程序的,而且,每逢此时,或从高处倾洒,或于平地边行边撒,争先恐后,僧俗莫论,并无甚奇特之处!至于后世发展出专职的“散花僧”来垄断业务,那还是佛教传入日本后的发明,在中国并不实行的,国人喜欢的是无遮大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如同一大家子人似的,此呼彼应,洋洋洒洒,那场面该有多壮观、多和谐!
    所谓的“天花乱坠”,不过是后人夸大其辞、故弄玄虚的神话罢了。
    我私下更揣度,如果放在当时,这散花恐怕还难说算得上什么“致敬礼”,最多也就即如京剧大师梅兰芳先生的《天女散花》一般,虽说和佛教有那么点儿渊源,但最终也不过是渲染气氛,娱人耳目于一时,只增热闹耳!
    这当然是师心自用的外行话!
    唐代诗人常建有一次到常熟的破山寺游玩,走到后禅院,一时间逸兴盎然,诗意大发,提笔挥毫,留下了“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千古绝唱。可见这寺院里原也少不得花儿的。可问题是,“释子当持戒,沙门合离俗”,天天的“偎红倚翠”做“花和尚”,就难免会有不明底细者拿着戒本说三道四,结果,数落到南宋,搞得当时鼎鼎大名的虎丘绍隆禅师干脆跳将出来,赋上一首《槿花诗》,当仁不让地做了个“问题终结者”。诗云:

  朱槿移栽释梦中
  老僧非是爱花红
  朝开暮落关何事
  只要人知色是空


    其实这“散花”的意义和种花并没什么两样儿,“好花不常开,美景不常在”,落花飘零,正如红颜易老,朝开暮落,恰是韶华易逝,这不正隐喻着佛教的人生皆苦,诸行无常吗?“只要人知色是空”,悟到这个,看破这个,做人还有什么放不下、可执着的呢?
    事情至此似乎可以划上句号了。然而,真正地皈依佛教后,我才发现,原来这“天花”背后的故事,其实还有许多,比如说,天花是什么花儿?
    我不是神仙,对此当然不好武断,但若根据佛教八宗之祖龙树菩萨的《大智度论》卷九之所记:“天竺国法,名诸好物皆名天物。虽非天上华(花),以其妙好,故为天华。”看来,天花就是人间的花儿。而在著名的佛教大乘经典《法华经》序品当中,更是把这花儿的名字罗列得一清二楚,“是时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殊沙华、摩诃曼殊沙华,而散佛上及诸大众。”简言之,天花原来也就是人间或大(摩诃为“大”之意)或小的曼陀罗花和曼殊沙花。当然,据实讲来,在这两种花儿当中,曼陀罗花的地位应该要相对重要一些,因为在几乎每个学佛者都有所知的《阿弥陀经》中,佛陀告诉舍利弗说,极乐国土“昼夜六时,雨天曼陀罗华,其土众生,常以清旦,各以衣裓,盛众妙华,供养他方十万亿佛。”由此可见,这曼陀罗花真称得上是极乐世界的专用“产花”了,的确非同小可!
    曼陀罗花也确实非同寻常,事实上,它不仅是佛国妙花,而且,竟然还是江湖上“蒙汗药”的重要原料!
    据南宋时曾在广西做过官的温州人周去非之《岭外代答》卷八记载:“广西曼陀罗,遍生原野,大叶白花,结实如茄子,而遍生小刺,乃药人草也。盗贼采干而末之,以置人饮食,使之醉闷,则挈筐而趁。”可见,这种用曼陀罗来作麻药,使人食后不省人事,然后窃其财物的行径,在当时早已是为人所熟知了!想来,《水浒》中所描述的母夜叉孙二娘神不知鬼不觉的“洗脚水”,也应该和它脱不了干系吧。
    曼陀罗是茄科的一年生草本植物,很早即从印度传入我国,在许多地区都有分布,国人且俗名之“风茄儿”、“山茄子”。经现代科学研究表明,曼陀罗的根、茎、叶、花、果中均含有可致人麻醉的多种生物碱,而其中又独以曼陀罗花的含量最高,约占到总量的0.43%,再加上“遍生原野”,也难怪曼陀罗花会首当其冲,被一些绿林豪客或江湖宵小信手采撷,成为他们从事“特种买卖”的最佳“武器”。不过,据说这种“蒙汗药”的解药倒还易得,用李时珍《本草纲目》的说法,“冷水”即可。清代吴其濬的《植物名实图考》中引《广西志》亦言:“曼陀罗人食之则颠闷、软弱,急用水喷面,乃解。”看来,中国古小说中描写的“用冷水一喷,即时就醒转过来”还是有所据的,至于真假,委实莫辨。当然,如果是被某些人的“天花乱坠”所“蒙汗”,那,恐怕单单冷水还是不够的,对这样的人,目前只能建议平日里多用智慧之方“固本强元”,孰几可免于不测。
    话又说回来,其实曼陀罗花的正宗的医用价值还是很大的。早在南宋建炎年间,窦材在论及“睡圣散”这一药方时,就这样说过:“人难忍艾火灸痛,服此即昏不知痛,亦不伤人,山茄花(即曼陀罗花)、火麻花共为末,每服三钱,小儿只一钱,一服后即昏睡。”由此可见,最晚在南宋,用曼陀罗花作麻醉药就已普遍应用于外伤等科——这大概也是启发“蒙汗药”制作的源头吧。现代中医也依然将其入药,名称一般为“洋金花”、“风茄花”。
    是不是曼陀罗就只有“麻醉”一系的用途了呢?似乎也未必。
    据《丁福保佛学大词典》“曼陀罗”条内言:“以其叶杂烟草中同吸。能止咳嗽,过量则能致死。”《辞海》“曼陀罗”目也指出:其“性温、味辛,功能平喘、止痛,主治咳逆气喘、胃痛等。”于此我们不难推测,公元前六、七世纪,佛陀曾指导他人为止咳而吸用药烟,这个“药烟”之“药”,是否与曼陀罗有关系,想必也大有可商榷之处。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6

安徽佛教文化建设刍议

(2007-06-08 06:00:06)   

  (纲 要)



  安徽是佛教大省。这个“大”,不仅是指安徽庙多僧多,主要地是指安徽佛教历史悠久,高僧倍出,影响深远。那么,继往开来,在国家实行政教分离、宗教信仰自由政策的今天,如何更好地弘扬佛教文化?

  针对社会信息化、文化全球化、科技主流化的特点,依个人设想,似乎应该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

  一  减负增效

  负:指阻碍安徽佛教发展的,负面影响部分;效:指利于佛教发展的,应该予以重视的部分。

  1、要扭转“佛教信仰是迷信”的认识。

  认为佛教是迷信的原因:一是佛教讲因果报应,讲鬼神。一是佛教信徒的信仰行为多只是求神拜佛烧香吃素。

  分析:(1)佛教因果报应与传统报应不同,不能将二者相混淆。传统报应论虽然也讲赏善惩恶,报应不爽,但报应的对象却并一定就是行为者本人,也可能是应在他的家族后世子孙身上。同时,传统报应还讲究人们可通过敬天祭鬼等方式来求福去祸。佛教在中国化的过程中也为之所染,如斋天、祭鬼。但传统报应论无法对现实问题作出可信的回答,如有的人行善无好报;有的人作恶却富贵一生,让人怀疑其正确性,特别是报应在子孙身上更让人觉得不合理。因此人们认为佛教修行没有用,不如信命。这当然是没有真正理解佛教的因果报应理论。佛教因果报应讲的是“自作自受,共作共受,先作后受,不作不受。”提倡的是命自我立,具有很强的伦理指导意义,目的是以此来引导人们证入诸法实相缘起性空的道理。(可参考陈兵《自净其心——重读释迦牟尼》)

  (2)从科学意义出发,以为讲鬼神就是迷信。科学崇理性、尚实证,科学发达对宗教有很大冲击,如西方不少人认为上帝在一周内造人很可笑,讽刺说“上帝已经死了”。佛教也讲人类起源,讲光音天仙人和六道轮回,但这却是针对神道信仰,特别是婆罗门梵天创世说而说的,目的是否认上帝鬼神的主宰力量,破除迷信,提倡众生平等,是讲鬼神的无神论。从世间学问上来说,佛教是人文科学,重在精神需求,内心体验,具有一定的科学性;而常说的科学是自然科学,重在物质世界,实验证明。二者不同范围,各有特点,自成体系,没必要用科学去验证宗教,宗教也没有必要用科学来证明。生死问题是宗教存在的基础,而科学目前是无法解决这一问题的。宗教的存在有其合理性,并将长期存在。真正具有科学素养的人,是尊重未知而不是轻易地否认未知。不能从科学角度,简单地说佛教就是迷信。(可参考《法音》1990年第9期和2001年第5期文章)

  (3)因为佛教信徒只知求神拜佛烧香吃素而认为佛教是迷信,情有可原。佛教治心、儒家治世、道教养身,是中国文化传统的定性认识。佛教长期以来修行不分在家与出家,造成众多的信教徒宗教实践出现偏差,一种是见庙就烧佛道都行的只求现实利益(迷信),一种是只管自己了生脱死,不顾社会责任(不究竟)。这种信仰行为对佛教起很大的负作用,因为“社会的认识佛法,作学理的研究者少,依佛弟子的行为而决定者多。”(可参考《法音》1998年第11期和1997年第8期)

  对治:

  (1)必须大力弘扬佛教文化知识。

  这不仅是因为有些人因不懂佛教而以佛教为迷信,更是因为邪教违法信息利用佛教祸国殃民,颠倒了黑白,混淆了视听,对佛教影响极为恶劣。邪教违法信息的恶性发展,在很大程度上是利用了世人对宗教文化特别是佛教文化知识缺乏必要了解的弱点。要想根除邪教赖以生存的土壤,使其无从生起,就一定要尽可能的扭转目前不少人宗教知识贫乏或扭曲的局面,提高人们对真宗教与伪宗教的辨识能力,“正信不彰,邪说必然滋长;正信昌盛,邪说肯定消亡”!

  弘扬佛教文化,不只是普及佛教基本知识,更要特别注意弘扬与时代合流,具有积极意义的方面。如佛教主张众生平等,认为“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特别是佛教否认上帝鬼神的主宰力量,强调不依赖任何神鬼,自净其心,自己解放自己,并以服务社会、利乐众生为毕生应尽的责任,体现出佛教具有强烈的人文主义精神。佛教虽作为一种宗教形态,但她所构建的信仰理论却重智尚真,如强调“依法不依人”的理性态度,注重以辩证科学的思维推论,这又在一定程度上与现代科技文化精神相契合等等。

  最重要的是要突出佛教正信、智信的特点。正,侧重于佛教的社会功用是于人于世正面积极;智,侧重于佛教启人智慧,追求真理。作为有益于人类身心健康,引领人类不断超越自我、完善自我的智慧宗教,佛教实质上是一种对人生幸福美满的教育。我们需要经济治穷,同时也需要文化治愚。

  (2) 用积极的佛教教育净化人

  佛教是对现实人生幸福美满的教育。这种教育最直接地体现,就是在众多的佛教教义、教规和佛教道德里,蕴含着丰富的化世导俗的内容,这些内容对佛教信徒具有无上的吸引力和约束力,能够对现实人生起着重要的净化与稳定作用。大力弘扬佛教中最贴近于现实生活,最能利益人心的部分,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作出应有贡献,也是佛教积极主动地推进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的重要方面。

  因果报应是佛教教育的基础。大力提倡因果报应不是为了恐吓、震慑,而是以之引导信徒重视个人行为,形成“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的佛教最根本的道德观,从而在心理和行为两个方面上都能止恶从善,对社会产生积极效果。

  必需要注意的两个问题;一是佛教教育要区分在家修行和出家修行的不同。对在家人要突出人天乘和菩萨乘的教育。“五戒十善”是佛教最基本的道德实践,以此净化身心,建设上敬下和的家庭生活。菩萨乘是以出世心做入世事,以六度四摄深入群众,以无我利他奉献众生济世利人,投入到建设社会主义祖国的伟大事业。

  再一个是方法要灵活。佛教教育不能对人一概以一句“老实念佛”应付;要结合生活实际,不能总讲过去,鬼神等;特别是“对上等人讲心性,对下等人讲因果”。因果报应适应于文化层次较低的阶层;以禅宗为代表的心性之教适应于有较高文化修养的现代知识分子。但无论如何,这种佛教教育外化到佛教信徒身上,具体则体现为于国,要遵纪守法;于教,要严持戒律;于家,要和合奉亲;于人,要正直诚信。要将佛教教育溶于社会主义社会公民基本道德教育。

  (3)用实际的慈善与公益事业感化人。

  佛教的修持其实并不仅仅是离群索居式的参禅打坐、闭关念佛等内容,从大乘佛教的理念出发,最好的修持,或者说真正的修持,还是在自利利他的奉献社会、服务人群中完成,佛教教育也不是仅仅是从口头上对信徒进行文字理念上的教育,身教重于言传,更重要地是要用实际的行动来感化人,这就是“人间佛教”所提倡的积极入世的“庄严国土、利乐有情”。这就要求我们走出寺院,深入社会,开展广泛的社会慈善和公益活动,用踏踏实实的慈善事业,来服务社会,利益人生,为建设人间净土贡献力量。这也是佛教界团结教育信众,积极参予社会主义精神文明与物质文明建设,主动推进佛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的积极方式。

  2、要扭转人们对出家的人错误看法。世人受习惯心理支配,总是以为有个人问题或不幸遭遇的人才会出家。

  对治方法:(1)开源节流,抓紧出家关。佛教虽然广开方便,但对出家条件还是要严格要求,不仅要从年龄和知识层次上加以限制,也要积极与当地有关部门联系,对要求出家的人做好个人历史的调查。中国佛协的三个“教制文件”中关于度牒的实施办法,应该加以落实,而且有条件的最好还是恢复历史上的试经制度——此任务建议由省佛协组织实施,这也是加强佛协领导的一个举措,要杜绝“滥剃度”现象。

  (2)加大宣传,推崇高僧。佛教还是人教,也一直有崇尚高僧的传统。白居易诗云:少有人知菩萨道,世间只是重高僧。安徽佛教界要宣传积极形象,树立自己的僧人名星。

  二  快马加鞭

  快马加鞭,指安徽佛教要进一步扩大影响。

  佛教是文化。这不仅仅是对“宗教即迷信”的错误认识的正面回应,而且也巧妙地点明“文化可以承载、宣传佛教”的道理。要利用一切可能的文化载体来宣传有益于世道人心和社会稳定的佛法,要让更多的人来了解佛教,信仰佛教,为祖国统一与世界和平做贡献。
  
  分析:

  1、佛教文化建设不能“靠天吃饭”,“等米下锅”。

  这是邪教违法信息给我们的教训。邪教违法信息迅速膨胀的原因之一,就是 “佛法”的招牌和简单易行的特点。而佛教文化建设则过多地局限在寺院里,结果只能任由社会上普通群众把佛教与民间信仰混在一起,人为地造成闻佛法难,闻正法更难!而更为可怕的结果是,我们自动把正邪相争的战略制高点拱手相让于邪门歪道,让打着“气功”等旗号的附佛外道先入为主!我们佛教界要进一步去关心群众的所思所想所愿,对佛教“气功(实际是佛教修心、止心的禅定、瑜珈等)”加以组织整理,然后由专人负责向群众传授,引导人们研究、学习、修持。

  2、关于正确理解宗教政策。

  我国宗教信仰自由政策不仅为我们宗教事业的发展保驾护航,而且还为我们宗教事业的发展开拓出无比广阔的前景。它的科学性和前瞻性,是历史与现实都能证明,谁也否认不了的!然而,我们自身并没有很好地领会、把握、理解宗教信仰自由政策。比方说,宗教界不能到社会上宣传有神论问题,如果是在政府有关部门的指导下,积极与无神论研究工作者一起在社会上宣传宗教文化、基础知识呢?如果是弘扬传统文化遗产,促进人们的身心卫生体育健康呢?  宗教的社会服务(或者社区服务)这个问题虽然敏感,不好把握,有些更不可操之过急,但完全可以先由有关部门协调组织,研究可行性,然后再做决定。江**和朱总理多次强调,在同邪教作斗争的过程中,要积极发挥宗教界的作用,支持宗教界与各族人民一道反对一切利用宗教进行危害社会主义祖国和人民利益的非法活动。但如何发挥,怎样支持?这实在是一个严肃而又重大的课题。

  具体举措:

  1、 要高度重视佛教学术研究和文化交流。

  佛教学术研究因为专业性较强,传播面较窄,所以往往为人——特别是出家人——所忽视,但实际上,佛教学术研究的作用非常大,从小处说,它提高了佛教的层次和地位,从大处讲,它为佛教的发展提供了严谨科学的理论指导和方法论,阐明了佛教努力的方向,所以,建设佛教文化,首先要提高对佛教学术文化学习的积极性,加大对佛教学术人力和财力上的投入。

  出家人从事佛教研究应当侧重于佛教信仰理论的实践性。佛教是讲究身心实证的,仅是义理上的考证推敲和逻辑思辨是不行的。

  以佛教为联谊的纽带,开展多种形式地文化交流也很重要。这不仅能开拓视野,借鉴他人的长处,弥补自己的缺憾,而且也能借此宣传国家政策,减少误解,增进了解,利于祖国的和平统一。

  2、 要重视推广成功的弘法经验。

  像河北柏林寺的“生活禅”夏令营,形式新颖,立意也深远,对佛教未来可谓是高瞻远瞩!再如台湾的慈济功德会,在大家都做慈善事业的情况下,她却做得最有规模,最有影响,有效地树立了佛教正面积极的形象。还有韩国佛教界的“觉悟的社会化运动”,号召佛教徒开展邻里之间同甘共苦的普贤行愿和慈悲为怀的社会实践,将佛教教育落到实处。这些都值得推广学习。

  3、 要大力开拓大众文化市场。

  群众对佛教的接触和接受,未必都是出于信仰的需要,好奇求知、强身健体、游玩娱乐等心理需求也一步步拉近人们与佛教的距离。佛教弘法很讲究当机施设、因材施教,那就要对此分别加以引导和提高,如积极开发“佛文化”旅游,制作流通具有浓郁佛教色彩的书签、饰品,开设独具佛教特色的各类气功班、武术班,还有参预影视歌剧的摄制、策划,借助大众媒体将佛法深入到千家万户……通过这多条文化渠道,让人们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佛法真谛的熏陶,理解僧人生活方式的超然,从而对其思想行为潜移默化,播下信仰佛教的种子。

  4、 要有自己的特色。

  城市寺院要“闹”。指活动要丰富多彩,满足不同层次的需求。

  农村寺院要“教”。指佛教教育要立足于家庭伦理的指导。

  九华山要“孝”。佛教对家庭伦理和社会生活特别重视,佛经中大力倡导孝道和知恩报恩思想,并将孝养父母的恩德与供养佛菩萨的恩德相提并论,认为“若欲供养诸贤圣及佛,但供养父母,诸贤圣及即在家中”(《杂宝藏经》),佛教《地藏经》还专门以地藏菩萨以孝道修行成佛的故事,指明提倡孝的意义所在,在信徒中影响很大,被称为佛教的“孝经”。而且,佛教提倡的孝并不仅仅是指孝养个人的父母师长,如同儒家提倡“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民胞物与”一样,佛教倡导的孝也极具无限地扩展性,主张“一切男子即是慈父,一切女人即是悲母。”把个人的小孝推展到服务社会、悯爱众生、知恩报恩这个“大孝”,体现出佛教慈悲万物的本怀,其实这也就是“庄严国土、利乐有情”。建议九华山在“孝”字上能积思广益,做些文章。

  现在社会上非常流行一条广告语,“科技以人为本。”其实,何止是科技,宗教作为人文学科,作为引导芸芸众生不断超越自我、超越迷信的心灵之旅,更是以人为本,正如马克思所言,“是人创造了宗教,而不是宗教创造了人。”宗教从群众中来,再回到群众中去,想群众之所想,急群众之所急,为人民大众服务,更是理所当然、千真万确的事。这也是佛教“庄严国土、利乐有情”的宗教追求。我们佛教更应当密切关注群众的需求,尽可能地采取切实有效的弘法方式来弘扬佛法,建设佛教文化,使一切附佛邪教无机可乘、无孔可入!

  这样也能增强我们的自信心,坚定信仰,团结教育所谓的“二宝”居士。

  三  肋生双翼

  佛教文化建设腾飞的“双翼”,是指佛教僧团的团结和人才。

  1、 僧团团结是佛教文化长盛不衰的根本保证。
  
  (1)团结具有战略意义。国家民委的李德洙部长来安徽视察的时候说过,什么叫水平?团结就是水平;什么叫素质?团结就是素质;什么叫力量?团结就是力量。团结是社会稳定、民族融合祖国统一的基础。
 
  (2)僧团团结决定着佛教的未来命运。南怀瑾先生在其《中国佛教发展史略》中指出,“如果说中国人都缺乏团结性,我想中国佛教徒的不团结足以为中国人不团结的标本取样。……倘使还不自省自救,恐怕在二十世纪以后,便无可立于天地之间了。”

  (3)团结也是一种修持、一种道风。佛教历来讲和合互敬,经律上更明确有“身、口、意、戒、见、利”六和合的教导,僧团要用严谨的修持活动熏陶人,用良好的道风感染人。

  (4)加强佛协建设是增进僧团团结的重要内容。僧团不团结的原因有两个方面。一是信仰淡化;二是联系交流不够。相较而言,安徽佛教界的信仰还是好的,发生矛盾的原因更多地是在于联系交流不及时通畅。佛协作为一个宗教团体,不仅是党和政府联系、团结、教育宗教界人士和信教群众的桥梁,其实也是僧众和信教群众自发、自愿联合组成的指导和协调佛教工作,发展佛教事业的联络组、服务组、领导组。所以,我们要努力健全佛协的组织建设,加强佛协的领导。

  2、 佛教人才的选拔、培养是佛教文化建设的关键。

  所谓“教依人弘,法赖僧传”,提倡佛教要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包括更远些的太虚大师的“人生佛教”和赵朴老等提倡的“人间佛教”——并不仅仅是指明佛教发展的方向性问题,而是从历史、现实的层面上对僧团的素质提出更高更广的要求。中国佛教协会第六届全国代表会议所指出的,“人才建设是关键”。江**主席在2001年底的全国宗教会议上也特别强调,“宗教界人士的政治倾向、言行品德、宗教修养,对信教群众有着重要影响。”所以说,弘扬传统文化,落实佛教教育,还必须要注重选拔、培养爱国爱教、德才兼备的佛教人才。

  (1)目前的佛教教育存在不足。

  为培养人才,不少教内外人士从长远发展来看,对此提出佛教要从编制统一教学大纲,规范佛教院校教育入手。但“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人才建设不是一个一蹴而就的工程。目前佛教教育的弊病不仅仅是没有一个统一的教学大纲的问题,更主要的,还有不懂教育的办教育,或只懂佛教教育的办教育,以及佛教院校的学生知识层次和素质参差不齐等。况且,远水也救不得近火。

  (2)当务之急的其它方式。

  譬如说,创设优厚条件,吸引高素质的、有坚定政治立场的信教人士步入僧团,担负一定职务——此可称之为“换血工程”;选拔僧团内既有的素质较高、表现突出的青年僧才,由有关部门出面组织举办,或仅仅是出面联系、给予监督指导,由佛教团体与社会大学合办一些时间长短不一的培训班、学习班等,强化专向的学习研讨(这也是佛教界所欢迎的)——此可称之为“换脑工程”;还可由有关部门统一指导,各级佛协选拔教内具有正知正见、思想觉悟高、文字及口头表达能力都较强的僧才,组成佛教的法师团,专门从事讲经弘法和文化交流工作——此可称之为“品牌工程”。当然,需要特别指明的是,无论哪项工程,无论怎样选拔人才,最重要的是要把握两点:一个是要注重人才的信仰,要对佛教抱有浓厚感情,乐意为佛教事业奉献毕生精力,否则,那就会发生许多人所担心的,淡化信仰,加速佛教灭亡的大问题;一个是要有正确坚定地政治立场,把准方向,这样才不致于走错道路。

  总之,佛教文化建设是一个综合的建设、艰巨的建设,它涉及到佛教的方方面面,具有长期性和复杂性。让我们在2001年全国宗教工作会议精神的指引下,沿着积极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的正确方向,满怀高度的历史责任感和时代紧迫感,共同探索,不懈努力吧!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7

知识就是力量

(2007-06-08 06:25:25)  

  

    据说,“知识就是力量”的这句名言,在翻译上和原文是有出入的。按那位学有余者的指点,弗兰西斯·培根的“The knowledge is the power!”,最符合彼时之本义的正解,应该为“知情即权力”。“知识”与“知情”虽仅是一字之差,可却有着天壤之别。因而不难想象,那些一直吸着名言的奶汁不断成长再成长的中国知识分子及准知识分子们,难免会因此生出些错愕,至于是否会倒呛上一口,哑然上一回,那果真是要看个人的修为造化了。幸好本人尚不算是“分子”之一,所以细审之下,反有点失笑——此创新之说,不过如《锁麟囊》中所唱言,“轿内的人儿弹别调,必有隐情在心潮。”实是另有所指罢了,何必在意?
    值得在意的是,知识,它究竟让我们具有了一种什么样的力量?长这么大,头一回思考这一问题。而其来由,却源自一个颇有些简单的小游戏。
    这是一个快答游戏,一人问:“氵”加上一个“鱼”读什么?一人答:“渔”(音同鱼)。“氵”加上一个“朝”读什么?“潮”(音同朝)。“氵”加上一个“来”读什么?“涞”(音同来)……最后,“氵”加上一个“去”读什么?
    不用想,当时你肯定毫不犹豫地答:“去”。斩钉截铁,必错无疑! “法”、“去”音不同任谁都知道的,可受前面经验的铺垫与暗示,此情此境,你只能乖乖就范,别无选择。这个游戏百试百灵,只不过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耐受度,前面的铺垫或长或短而已。忽地又想到相声大师马三立的经典单口相声《祖传秘方》,其包袱的设计与这个游戏不也是如出一辙?一个简单的“挠挠”两字,为什么就会让我们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还不就是因为那里三层外三层一层一层又一层的包裹,郑重,神秘,一步步把我们的注意提起,胃口吊起,希望激起——经验告诉我们,如此严密珍重,内中必是宝物无疑,可谜底,止痒的秘方,却是简简单单的“挠挠”!真是出乎经验之外,却又自在情理之中,希望与失望的巨大反差,不叫人爆笑才怪!所以说,仅从此看,人真的是很可怜!试想,所谓知识,不就是人们在实践中获得的经验么?(或是直接知识——即个人的实践经验,或是通过书面等学习而得的间接知识——即他人的实践经验)然而在众多的情境之中,作为经验创造者的我们,竟然敌不过自己的经验,总是为其所愚弄!真是何其怪哉!
    当然,像这种“敌不过”,不过是消遣娱乐,无伤大雅不说,怡情悦性,反而更倍添生活的情趣,令人觉得人生是如此美好,生活是这样可爱。但,如果我们的这一特点是在工作上被挪用,在竞争中被利用,从而促使我们把个人的经验知识上升为处世法宝,变成经验主义,将他人的经验知识虔奉为人生的圭臬,化为教条主义,那么,特点变缺点,失误成失败,结果恐怕就不一定是可爱,可乐,而可能是可怜,可悲,甚或是可恶,可恨了!这方面的事例太多,具体地其实也用不着去列举,只看一点,从2000年前的“刻舟求剑”,到今天还仍然反复强调的“与时俱进”,就足以说明这一问题的严重性。这也难怪佛教的《金刚经》中记载,佛祖明明弘法49年,讲经300余会,却又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宣说“汝勿谓如来作是念:我当有所说法。莫作是念,何以故?若人言如来有所说法,即为谤佛,不能解我所说故。”佛祖彻底否认自己讲过经,说过法,其原因就在于,生怕我们把他讲的话当成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死理,搞教条主义,不知具体研究,灵活变通,结果弄得佛教成“佛脚”——只供临时抱抱,失掉真正的活力。所以佛祖此语,看似有矫枉过正之嫌,实则也足见其慈悲感人之处!只可惜,佛祖的煞费苦心并没有对后人们产生多大效果,至今如我辈凡夫在知识的海洋里依然还是知并经验着、教条着,痛并快乐着、烦恼着——这简直就是我们的宿命了!
    记得当年读汉语言文学时,教授讲到《淮南子》中“仓颉作书而天雨粟,夜鬼哭。”忽然放下书本,作愤愤状言:许多人说这是天降瑞相,预示着文明的前进与突破。实际上,这才是骗人的鬼话!粟本来是地上生的,却从天而降,这不是违反天道自然倒行逆施嘛,怎么会是瑞相?鬼哭狼嚎更不用说,必是大凶无疑。这明明是说,文字的诞生是人类文明zai 难的开始!一席话让原本昏昏欲睡的我们激灵得连尾椎骨都坐直了,不过,教授却语焉不详,含糊而过,不知其到底因何而论。现在回忆起来,倒是宗教界对此说法提供了一些蛛丝马迹。比如说,犹太教和jdj共同宗奉的《圣经》中记载,人类的语言最早是统一的,人人都说同样的话,但是,当人们打算在示拿这个地方建一座高塔来纪念自己的迁徙流动时,上帝知晓了人类的想法,心说:人类说一样的话,如果齐心协力,那天下就没有他们办不成的事了。这可不行,要改变他们的语言,让他们产生隔阂。于是,这老头儿就跑到示拿作法,一下子使人们的语言变成了许多种,弄得谁也听不懂谁的话,再也无法交流。结果,大家只好中止建塔,跟随着语言相近的人分散到世界各地去了。这个孤零零的建了一半的高塔,就被称作“巴别塔”,“巴别”即“变得混乱”的意思。可想而知,语言不通尚且让人们“巴别”了又“巴别”,更何况,在排除了神情、动作这些有力地帮助人们正确交流理解的体态语言之后,仅仅是记录人类有声语言的文字!其结局恐怕更是等而下之,乱之又乱吧!
    学术界向有人类文明存在“轴心期”之说。意指在公元前8世纪到公元前2世纪间人类文明发展到巅峰,世界几大文化模式(中国、印度、西方)大致同时确立,人类真正有了独立且自由的精神活动。至于“轴心期”后的文明,用创始者雅斯贝尔斯Karl Jaspers)的话说,那就是“从此,人类一直靠轴心时期所产生的思考和创造的一切而生存,每一次新的飞跃都回顾这一时期,并被它重燃火焰。”按照这种思路,实际上这分明是在说,此后的人类文明都不过是对“轴心期”的继承和回顾,并没有创新和发展,当然更谈不上超越了。换句大白话说,文明这东西就等于九斤老太所说的,是一代不如一代。不过,对“轴心期”说,我是抱有意见的,因为所谓“轴心期”,其确立的根本依据是考古发现,而考古发现的东西,那还是在文明有了文字或类似文字记载之后的事情(最早的象形文字至今也不过才6000至7000年的历史),至于此前的文明是有是无,或者比“轴心期”是强是弱,则并不是仅靠考古发现没发现所能认定的。所以,如果说“轴心期”后的文明是一代不如一代,那也只能是文字产生后的事。因而,从宗教界的传说和学术界的学说来看,文字的产生对人类而言,是不是zai 难虽不好一言断定,但有缺限、有不足,则可是无法否认的。
    文字是人类学习、记录和传承知识的重要载体。若论它的缺限与不足,其实并不是增添了我们惯常以为的多费精力学语法、学词汇、学外语的麻烦,而是和口头语言一样,是在思维上更进一步地强化了人们头脑中的经验主义和教条主义。因为任何语言的学习都要靠反复强化形成经验才能掌握,没有经验主义和教条主义,你是连字也不会认得的。比方说,我们要学习认识“人”这个字。首先你要绝对相信老师,他说“人”读“rén”,你就必须也要说“人”读“rén”,否则的话,老师课没法教,什么你也学不会,这就是先要有对老师的教条主义。但这还不够,然后你还要有经验主义,因为一次把“人”读“rén”并不一定就记得住,要反复训练,才能建立起我们头脑中对“人”一定要读“rén”的思维习惯,有了这个思维上的习惯,我们才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一见到“人”就一定会把它读作“rén”,甚至见到大雁飞行、河流分岔,我们在这个习惯的作用下,也都条件反射地将其称为“‘人’字队形”,“‘人’字分岔”,这就是经验主义作怪。可以说,如若没有经验主义和教条主义,我们“人”都不会认识了,更遑论知识?
    可见,人类根据自身的实践经验,总结创造了知识——知识即经验,然后,人类又通过反复地训练,向后人灌输、强化、树立头脑中因应此知识的思维习惯,巩固此知识——这就是文化文明的传承了。然而,也正因为后人的头脑都被前人的知识格式化了,思维习惯化了,所以,在实践中往往就导致后人们依习惯从事,常因循了事,不去真正注重自己的亲身实践——即使注重的话,那点可怜的理性也许也还是被前人知识处理后的理性,起不到多大的实际作用。所以说,我们确实很难敌得过我们的经验,不为别的,就因为我们思维的灵魂早已在深处就被前人们格式化、固定化、习惯化了——而这也才是知识(或经验)真正的力量所在,且不管它是帮助人们创造了多大的物质与精神财富,还是制造了多少史不绝书的人间悲剧,隐身其中,推波助澜,兴风作浪的,就是人们自身的这种惯性!因而,也不用什么“简直”不“简直”,知并经验着、教条着,痛并快乐着、烦恼着,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佛教是伟大而智慧的,因为对于人类的这个宿命,佛教有着异乎寻常的清醒认识。
    早在2500多年前,作为世界四大哲人之一的佛祖释迦牟尼就告诉我们,人生其实是没有什么宿命的,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任何神仙皇帝能够主宰、设计、支配、改变我们的命运,决定我们人生的,最根本的还是我们自己,即“命自我立”,用最通俗的佛教名言来说,那就是“自家吃饭自家饱,个人生死个人了”。可为什么在生活中我们却往往“情不自禁”、“不由自主”、“身不由已”,时常又感觉冥冥之中就有那么一个“宿命”存在呢?佛祖一语道破:“依业世界转,依业众生住,依业有情缚,如辐附车轮。”关键就在于我们人类有造作、有活动(也就是“业”),又因为这种造作活动经验的不断积累与传递,使我们人类身上保留固化了大量的造作习惯,所以我们才会遇事“不由自主”由习惯,做人“身不由已”由“业力”(极为重要的佛教术语,相当于物理学上的“惯性”),结果,历史越长,造作越多,经验越久,人类的惯性作用也越大,以致于大到人类的实践理性不足以扭转它,从而就让人们误以为暗中真有个操纵我们命运的“神”在。其实,“神”并不神,如果有的话,那也是我们人类自己!认识不到这个,就是佛教的“无明”,明了了这个,就是人生的智慧。当然,这个“智慧”,仅仅是在思想上树立它(佛教称之为“正见”)还远远不够,更为重要的,是我们在生活中,行动上,实践它、落实它(佛教称之为“正行”),能坚持实践,才是人生真正的智慧。
    都说,人生最大的敌人是自己。这个“自己”,其实就是我们自身的惰性——惰性就是人类知识的惯性。不过,既然是人类创造了知识,而不是知识创造了人类,那么,我们为何却甘于做知识的奴隶,受其惯性力量的左右?
    能这样想,并如此去做,这,才是人类的真正力量!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7

《普门品》诵持指要——

南海普陀山全山方丈戒忍大和尚开示(节录)

(2007-06-08 06:26:49)


    《普门》难思议

    《普门品》是号称为“诸经之王”的《法华经》中的第二十五品,它的单行本,就是在中国有着很大影响的《观音经》。这部经典告诉我们,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大智大力,只要人们一心称念她的名号,就一定可以助你脱离八难(火难、水难、风难、罗刹难、刀杖难、鬼难、枷锁难以及怨贼难)、三毒(贪、嗔、痴),以及满足二求(求男、求女)的愿望,而且,她还能根据人们的多种需求,化现三十三种不同的形象来说法度人。因此,千百年来,观音菩萨深受广大佛教信众的信仰与供奉,以致形成了“家家弥陀佛,户户观世音”的壮观景象,而这部称颂观音菩萨的《普门品》,至今也仍是众多佛教信徒虔诚顶礼诵持的经典中的经典。观音菩萨的广大灵感、寻声救苦,当然是众所周知,不必多言,而《普门品》的难思难议、殊胜绝妙,却也是灵验非常,代有所传。
    相传在中国南北朝时期,北凉国主沮渠蒙逊生了一场大病,群医束手无策,正在危急之时,从印度来一位精通医术的出家人——昙无谶。法师一见到沮渠蒙逊,就说他生的是“业障病”,不是普通的药物所能治好的,如果想要病好,必须要诚心念诵《普门品》,这样才能身体痊愈。沮渠蒙逊正处在病苦折磨的绝望中,便依着法师的指示,虔诚地诵持《普门品》,结果,不到七天,他果然脱离了病苦,不药而愈了!这件事情在北凉国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一时之间,《普门品》成了灵丹妙药,凡是百般医治之下无药可救的病人,都来诚心地诵持《普门品》,而且都非常灵验,从此,《普门品》就广泛地在人们中间流传了。
    犹疑是火坑
    称念佛菩萨的圣号,持诵佛说的法宝经典,是我们大众居士们常常采用的自修方法,然而却并非是每一个自修的居士都能领受到佛法的教益。这是为什么呢?我们还是以《普门品》的持诵来说。
    一个居士来问我:“师父,《普门品》上说‘假使兴害意,推落大火坑,念彼观音力,火坑变清池’,真的会是这样吗?”我反问他:你想试试吗?这位居士回答说:想是想过,但就怕跳进去了,火坑变不了清池。我毫不客气地对他讲:你不用试了,因为你已经在火坑中不能自拔!为什么这样讲呢?我们都知道啊,“信为道源功德母,长养一切诸善根。”如果不能对诸佛菩萨、法宝经典生起至真至诚的信,我们怎么会修得胜乐的喜悦与殊胜的果报?拿起经典了,心里却犹豫:这部经典真的有那么神奇的效用吗?念起佛号了,一边念着,一边还要走神,他疑虑呀,我这么念了,佛菩萨真的能听到加持我护佑我吗?颠三倒四,翻来覆去,是欲进不能——有这种忧虑他怎么会精进得了!欲罢也不能——他又担心万一持诵有作用呢?所以说,心神不定,杂念纷飞,烦恼无尽,百般煎熬,这不是火坑又能是什么!犹疑就是我们修行上的大火坑!有这个情况的居士特别要注意,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更要努力念观音菩萨,念诸佛菩萨。我们的念心、念音,就好像是往外发射无线电波,念得越诚越真,这电波就越持久,功率就越巨大,就越能和诸佛菩萨感应道交,得到加被护佑。持诵《普门品》等经典也是同样的道理,一定要一心一意,诚心诚意才行。当然,说到持诵经典,有一个问题我们也需要认清。现在有不少解释经典的,喜欢把经典上的某些内容解释成单纯的比喻和象征,比方说这个《普门品》中的“火坑变清池”,不少人就理解成:火坑比喻烦恼,清池象征菩提,念观音菩萨圣号,就能让我们化烦恼为菩提。这样理解对不对?当然是有道理的,但这仅仅是从理上讲,还只是佛经的一部分含义,而《普门品》作为真正了义的大乘经典,其意义应当是“理事圆融”、“事事无碍”的。为什么不能理解成就是现实世界的火坑和清池呢?是担心现实世界不能发生这种事情而唯恐影响人们虔敬佛法的信心?还是生怕被人讥讽为“迷信”而自觉不自觉地调和教义向学术靠拢?不管是哪一种,有这个“担心”和“生怕”在,这就是妄想、妄念,就是执着、有相,就更是我们修行道路上的“火坑”、障道的因缘!我们居士们务必要弄清楚,为什么“学者洹沙无一悟”?原因就是“过在寻它舌头路”,总是在字里行间,寻章摘句,表面上看来是说法圆融,条条有理,实际上却是“依文解义,三世佛冤”!佛教不是单纯的学术。我们作为信仰佛法的人,更应明白自己是在学佛而不是搞佛学。在信仰的层次上,我们其实非常需要一种“迷”,这个“迷”,实际是一种人人都要重视的“笃行精神”、“实干精神”。《普门品》绝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学生课本,其中所说的除“八难”等等,我相信,只要我们诵持的功夫纯熟,实践的德业精进,就一定能够成为现实。

    人人是菩萨

    “诵经容易解经难,口诵不解总是闲,能解不依空费力,日诵万卷也徒然。”这是憨山大师在四百年前就发出的谆谆告诫。我们今天诵持《普门品》更要牢记这个教导。其实“诵持”本身就具有两方面的意思:诵为口诵,持为行持。对于诵持《普门品》来说,可供我们行持的地方当然很多,但最重要的一点,我想,还是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一定要把人人都看成是菩萨。为什么要这样讲呢?因为《普门品》告诉我们,观音菩萨慈悲喜舍、神通广大,她能变化出那样多的形象,走入我们的生活来度化我们,也许就是我们匆匆旅途上的的一位路人,也许就是我们街边玩耍的小朋友,也许就是隔壁天天一见的邻居,也许就是我们朝夕相处的家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或欢喜或愤怒,总之,每一个和我们有缘相见的众生,都有可能就是来度化我们的观音菩萨,对于他们,我们怎么能不对之恭敬、平等、慈悲、友爱呢?《普贤菩萨行愿品》中说:“若于众生尊重承事,则为尊重承事如来。若令众生生欢喜者,则令一切如来欢喜。”恐怕,这也正是《普门品》的甚深意旨和无上妙处。
    有这样的一个故事:一个烦恼的青年走进寺院里,质问观音菩萨:“我也诵经,我也拜佛,我也念你的名号,我也供养不少的香火,可为什么我还是生意失败,兄弟反目,婚姻破裂,邻人嫌憎?你的慈悲为什么对我就是如此的吝啬与寡义?”观音菩萨告诉他:“我无时无刻地不在关注着你,生意刚刚起色时,我化作你的兄弟来帮助你,可你却以为兄弟不过是借机揩油,是你的累赘,于是你变着花样地赶他,最终懊恼而去;稍稍有一些闲钱的时候,你灯红酒绿,追求享乐,我化作你的妻子苦苦劝你,爱惜身体,你却以为妻子青春已逝,无能无力,根本配不上你,于是你千方百计气她,逼她,结果只有伤心而去;你成了一个很有钱的富人,自以为潇洒的贵族,挥霍着,放荡着,我化作你的邻人讥讽你,鄙视你……我化作你的友人正告你,劝谏你……我化作你的下属背叛你,警示你……可你自以为是,什么都统统回拒,不以为意!像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有成功的结局!”
    诵持《普门品》,我们要铭记这个故事。对一个修行的人来说,家人是法侣,我们要关心爱护;路人是善知识,我们也应慈悲请益。每一个众生都不是我们修行的阻碍,每一个有缘人都可能在指引着我们光明的未来,正所谓:目中有人福报多!口中有德助缘多!心中有佛欢喜多!

    自己做观音

    太虚大师讲:“清净为心皆普陀,慈悲济物即观音。”我们诵持《普门品》,称念观音圣号,敬观音,拜观音,学观音,最终目的就是自己要成为观音菩萨。而怎样才能成为观音菩萨呢?关键一点,就是太虚大师讲的,能“慈悲济物”,做到这一点,你就是观音菩萨!这不仅仅是我这样说,太虚大师这样说,六祖大师在《坛经》中也这样说,佛祖在《普门品》中更这样说!“佛告无尽意菩萨:‘若有无量百千万亿众生,受诸苦恼,闻是观世音菩萨,一心称名,观世音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很明显,观音菩萨是如何修成观音菩萨的呢?就是因为她能体察民间疾苦,倾听大众呼声,勇施援手,慈悲普济!所以,如果我们能急人所急,想人所想,尽已之能,施已之力,对周围的苦恼众生予以平等的慈悲、无私的博爱,我们当下就是观音菩萨!这是一种信心,也是一个事实!因为从因地上来说,我们每一个众生都是未修成的佛菩萨,果地上来讲,我们每一个众生又都是佛菩萨的示现化现,对于自己而言,每一个众生都是来显化救度我们的佛菩萨,对于他人可知,我们自己也应当成为帮助护佑他人的佛菩萨。我们要有这个信心。如果没有这个信心,我们就容易成为匍伏在他人脚下的奴婢,而永远无法显扬自身所有的佛性,在佛性上,在信心上,在人格上,人人都是平等的,这也是佛陀所讲的“生佛不二”、“心佛众生三无差别”。如果有这个信心,我们就敢于当下承当,用一个菩萨的目标激励自己,用一个菩萨的标准要求自己,笃行六度和四摄法,和睦家庭,和谐社会,和平世界。
    做一个快乐的人——有信仰的人最快乐!
    做一个富有的人——能布施的人最富有!
    做一个幸福的人——能慈悲的人最幸福!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7

拜佛

(2007-06-08 06:27:53)   


身后是来时的路
身前是等待的门
就那么轻轻地一步
恍若重逢着远隔的故人
让双膝和大地温柔地一次次触吻
这忙碌的人生就拥有了一个花样儿地委婉低回
仰视佛陀庄严的高大
不因生命频经的卑微
感受菩萨慈悲的抚慰
充溢生活无尽地壮美
让心灵之蕊尽情地一次次绽放
这伏藏世间的爱悯之流
就汇聚成奔腾不竭地灏瀚之水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7

合掌

(2007-06-08 06:28:34)   

  
攒拢的是指尖
开启的是赞美
感受着来自彼此的温度
融化成一泓明澈的秋水
也许
心与心的交流
便恰似这轻合的手掌
只如那微微地碰触
传递
相同的感悟
流淌
无言的静美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7

一百岁的奶奶三首诗

(2007-06-08 08:58:21)

   

    母亲打电话来告诉我说,今年是奶奶的百岁大寿。我真是吃了一惊,在我的意识里,我还以为老人家早已……唉,分离太久,就真的能成其为理由么?我止不住地责备自己,头脑中就竭力地搜索奶奶的音容笑貎,然而,出乎意外地是,让我接连捕捉到的,却是奶奶曾经教给我的三首诗,那么确凿,那么清晰。
    想来,这第一首恰好是在我刚刚进入学校之后,1979年的那个寒假。我到二伯父家里去看奶奶,并汇报说上学了,奶奶非常地高兴,就念了这样一首诗:


  一阵乌鸦噪晚风,诸生齐放好喉咙。
  赵钱孙李周吴郑,天地玄黄宇宙洪。
  三字经完翻鉴略,千家诗毕念神童。
  其中一个聪明者,一日三行读大中。
  (注:“大中”指《大学》和《中庸》)

    当时我的感觉是极为地怪异,我从未想到,像奶奶这样年纪的农村老太太竟然会识字,而且还能叽哩咕噜地念出那样一大段的诗!更叫我惊讶地是,母亲教我的一句《百家姓》也在里面,这说明后面我不懂的,肯定是更为深奥的知识!小小年纪的我,就在那一刻忽地明白了什么叫窘,想想自己刚认识了“大”、“小”、“人”、“中”那会儿,急不可耐地找一切机会到奶奶面前卖弄,我……我……我生气了,冲奶奶嚷,奶奶,你识字啊,你怎么骗人呢!看看要哭,奶奶就赶紧笑眯眯地抚摸我,说,这是奶奶很小时候学的,就这一点儿。我的乖孙孙是奶奶的好先生,奶奶怎么会骗你呢?小孩子终究是好哄的,当奶奶左找右摸地从木柜顶上拿出几颗花花绿绿的糖果后,我相信了奶奶的诚意,于是雨过天晴,破涕为笑,抹着鼻涕吃糖果。奶奶就问我,你们在学堂里读完《三字经》了吧?我叭嗒着嘴说,我们不学什么经,我们学……我就很自豪地背诵“冬天过去了,春姑娘来了”。奶奶显然是不熟悉我的“春姑娘”,但还是笑着说,都一样,都是老鸦呱呱叫。我不懂,问奶奶,什么是“都是老鸦呱呱叫”。奶奶就把“一阵乌鸦噪晚风,诸生齐放好喉咙”讲给我听。啊,原来奶奶是笑我像老鸦叫啊!这回我可不算了……
    后来,渐渐地大了些,我也就知道了,原来奶奶倒也算得上是大家闺秀出身,父亲是在当时的北平给当大总统的北洋军阀段琪瑞做侍卫官的,而且据说他不光文才好,武功也高,在段的幕僚内也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很受段的器重。这一点,从奶奶的口中我也得到过证实。记得我上中学的时候,社会上正流行武俠小说和电影,我受那些飞来飞去的大俠所鼓舞,就报名参加了武术班。有一次我去打拳给奶奶看,奶奶夸奖我,说,做人就要文武双全,什么都拿得起放得下,又说,我老外公(她父亲)在上海的时候,只凭一根小竹杆就能蹿上四五米高的房顶……我赶快抓住机会问奶奶,你家那么厉害,你怎么会嫁给我爷爷?奶奶就数落我,小毛蛋孩子,不好好学习,问这干啥!然后就闭上眼睛不理我了。嘻嘻,其实这时候我早已经知道奶奶学过不少文化,而且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学名,叫王华凤。而我爷爷的爸爸,我的老爷爷,做为当时还算开明的士绅,就是冲这一点,专门用了五十亩地为我爷爷聘来的……
    奶奶教给我的这第二首诗实际上是一个像诗一样的谜语,猜字的谜语。谜面是这样的:


  道士腰里两个蛋,和尚身下一条巾。
  本是平常两个字,难倒多少有才人。

    提到这个谜语,我很难不会心地微笑。记起前不久时,我的小师弟打电话来,非要我猜个谜语,说是测测我到底是不是真有学问。本来我心里还有些惴惴,生怕小师弟的鬼怪精灵让我出丑,但当小师弟说出这个谜面后,我不禁窃喜,于是故意让他怪声怪气地一遍遍地重复“本是平常两个字,难倒多少有才人”,然后我才做出恍然大悟状,说,我知道了,是“平常”两个字。小师弟自然佩服得不得了,一个劲地夸我。我大笑,脱口说出,这是我小时候玩过的游戏了。
    记忆中应该是在我读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学校和班里动不动就搞一些有关猜谜语的活动——现在想来,大概这也是为了提高小学生的识字能力,如同今天小学里常搞的一些益智活动一般。因为这个缘故,每次看奶奶的时候,我就总爱和奶奶玩猜谜语的游戏。我说你猜,你说我猜,奶奶就教了我不少的谜语,不过可惜地是,随着时光的飞逝,那样多的谜语,却都让我这个不肖子孙给遗忘了。唯独这一个是例外。这其中的原因,我想,一个是因为这个谜语比较特殊,谜底就摆在谜面上,却很容易为人所疏忽;另一个,更重要地,恐怕还是因为奶奶的这个谜语一直陪伴我走过了很长的一段时期,为我增添了许许多多的快乐。印象中,好像每回升入新年级,每次交上新朋友,我都会把它搬出来,看着别人在那儿抓耳挠腮,冥思苦想,我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还每每趴在人家耳朵边,拉长着声音喊“本是平常两个字,难倒多少有才人”啊……人同此心,想来,小师弟讲的时候也和我那时一个心理吧。
    可我怎么竟能把给我那么多快乐的奶奶忘记了呢!
    这个谜语其实对于我来说,还具有另一番重要意义。作为一名出家人,除去前世的因缘不谈,单就今生而论,这个谜语应当是我第一次接触佛教之始。我记得奶奶教我这个谜语时,我还问奶奶,和尚道士是什么啊?奶奶这样告诉我,和尚秃脑壳,道士戴高帽,他们穿着大袍子,都是行善修善的好人。当时我虽然听了似懂非懂,但“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也许这也是我现在出家的因缘呢。
    当然,对于我出家而言,如果说奶奶教我的这第二首诗,还只是一个“种”的话,那么,这第三首诗的意义,就更是非同小可了。我清楚地记得,在我上初一后,也不知是从小说上看来的,还是从同学师长的谈话中得到的,反正,在那时候我就已经对出家人形成了一种很不好的印像,觉得大多数出家人不是因为家里穷得没饭吃才出家,就是因为个人有病有问题什么的才到寺院,而且,出家后好吃懒做,为非作歹,败坏佛门,总之是层次低,文化差,让人瞧不起,可在初二那年的暑假,我的这个观念却猛然有了不一样的变化,原因当然也是因为奶奶。说来那天其实也是很偶然的,我在伯父家做暑假作业,也就是我们七十年代出生的人非常熟悉的学校统一发放的那种,恰好我翻到这一页,上面有一幅小画,画着一个古人在稻田里弯腰插秧,旁边还配有一首诗,题目就是《插秧》,作者是从未听说过的五代契此。我一时兴起,就大声地朗读出来: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
  心地清净方为稻,退步原来是向前。
  (注:“稻”实际应为“道”字)


    奶奶一直是在窗台前盘腿眯眼坐着的,这时突然张开眼睛,说,这是弥勒佛写的,你们也学这个啊。我吓了一跳,想想奶奶的话,又差点笑出来,我说,奶奶,你说什么啊,弥勒佛是人们造出来的神仙,又不是真人,我们怎么会学他的东西!这是五代的契此写的。奶奶说,没错,契此就是弥勒佛啊。奶奶就给我讲契此、布袋和尚、弥勒佛什么的,我听得一愣愣地,又不敢相信,就去问做语文教师的堂姐。堂姐埋怨奶奶,说,讲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啊。奶奶嘟囔说,我又没骗人,为什么不能说?我相信奶奶说的了,真没想到啊,我们还学神仙和尚写的诗!我对诗的兴趣可以说是,立刻大增!
    在后来日子里,伴随着学业的不断增长,我陆续接触到更多更好的出家人写的诗,文,以及碑帖书法等,不由得深为这些出家人的横溢才华所叹服,而在大学读中文系时我选学的佛教文学课,更令我对博大精深的佛教文化迷醉不已。我不能不说,我今天的出家理应是受奶奶所赐!没有老人家的引发,没有老人家的点拨,我怎么会有今天呢!当然,说起来,这第三首诗并不是奶奶教给我的,但在我的脑海里,却是奶奶,让我对这首诗产生如此强烈的记忆,强烈到我宁愿认为,这就是奶奶教给我的诗!
    可是我这做小孙孙的,怎么竟能把奶奶遗忘得……
    其实,直到今天我也没能回到奶奶身边去看老人家一眼,因为忙,也因为其它;在我即将写完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其实也没能竭力地回忆起奶奶的音容笑貎——奶奶的形象在我的记忆里,永远只是一个照在窗上的剪影了,如同玻璃上贴的剪纸,清晰而又模糊——模糊的是面容,清晰的,是一个如同老僧冥目入定一般的身影……
    也许,这也是奶奶之所以长寿的原因吧。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8

也谈禅茶一味

(2007-07-22 20:36:46)  



  若论国饮,茶是无论如何也比不得酒的。

  据学术界考证,酿酒业早在公元前10000年至前4000年的农业社会就开始了,同期的仰韶文化遗址和大汶口文化遗址中出土有众多的酒器文物可资引证。而茶,虽然有人动辄就谈唐人陆羽的《茶经》所说:“茶之为饮,发乎神农氏,闻于鲁周公。”其实此说不过原出自《神农本草经》的记载:“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但学术界早已考证出,《神农本草经》一书系秦汉时人伪托“神农”之作,带有很浓重的传说色彩,不足确信。真正茶的起源,茶学界大多公认的时间还是在西周。至于茶的地位,与酒相较,说起来那更是小巫见大巫,没法相提并论。早在茶叶刚露个尖尖角的时候,周王朝就专为酒设置了“酒正”、“酒人”、“浆人”等官职,《汉书·食货志》还干脆地说:“百礼之会,非酒不行”。而茶,除去历朝历代间或有神经敏感的文人墨客为其自我陶醉外,似乎还没见有哪个王朝统治把它扶为正室。即如今天,宴请招待若是只有茶没有酒,宾客不说,自己也会甚为过意不去,觉得简慢不周,正所谓“无酒不成礼”也。有茶,那仅是点缀。

  然而,有一样,那是酒无论如何也比不得茶的。“酒虽养性还乱性,水能载舟亦覆舟”,虽然历史上不乏李白之“斗酒诗百篇”,但如李白者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人如果喝酒不加节制,明明是四两的底子,却硬要灌下去一斤,结果东倒西歪,烂醉如泥,那就如癞蛤蟆一样令人讨厌了。喝茶则不然,不管再怎么贪杯,也不过是膀胱受罪,厕所受累,而且,愈饮愈兴奋,精神焕发,文思泉涌,妙语连珠,连带着尊臀下的那张破沙发也都飘然有出尘之志了。这就是饮茶的妙处:令人出神不出格,在俗又脱俗。所以说,这茶与禅的结缘也就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禅,又称禅那,是梵语“Dhyana”的转译,意为“静虑”、“专注一境”、“思维修”。虽然依禅的本义而言,行、住、坐、卧都是禅,都有禅,但佛教初传的时候,出家人还是以“坐”着“禅”居多。然而,坐久生乏,乏便思睡,这出家人纵然出得了家,却也出不得此俗例。而此时饮茶所具有的提神等功效,则恰好可使其趁势而入,据最早记载坐禅用茶的《晋书·艺术传》上言:僧人单道开坐禅,昼夜不卧,“日服镇守药数丸,大如梧子,药有松蜜姜桂茯苓之气,时饮茶苏一二升而已”。可见这茶与禅联姻,不过是病与药的关系,大类今日有人为饭票而结婚,现时得很。至于有传说,这茶是达摩祖师在少林面壁禅修时,因为瞌睡至极,就一怒之下,把双眼皮扯掉,掷于地而生的。却是日本人的独创,不过虚妄之论,聊作谈资耳。

  茶是“兴于唐盛于宋”。这其间自然是出家人推波助澜,起了很大的作用。唐封演的《封氏闻见记》载:“开元中,泰山灵岩寺有降魔师,大兴禅教。学禅务于不寐,又不夕食,皆许其饮茶,人自怀挟,到处举饮,从此转相仿效,遂成风俗。自邹、齐、沧、棣,渐至京邑……”可见由僧人坐禅饮茶助修,以致形成民间转相仿效的饮茶风俗。正因为掌握着神圣话语代表权的佛爷人间代办们饮茶、崇茶,这茶于是便就有了种种的说法,比如:消食、止睡、灭欲等,是所谓茶之“三德”。还有个笑话,是日本的一本叫《近世丛语》的书中记载的。山僧嗜茶。有樵夫问曰:茶有甚么好处,使大师嗜爱如此?和尚说:有三样好处,一可以健胃消食,二可以提神止瞌睡,三可以使人清心寡欲。樵夫苦着脸道:这三样对我来说却无异zai 难。我每天拼命砍柴,勉强维持三餐,健胃消食,适促我饥乏。我每日起早贪黑,劳苦之甚,只有晚上几个时辰的酣然眠梦,是我最大的享受与快乐。饮茶止人瞌睡,天天闹起失眠来,生活于我还有何乐趣可言?我有个老婆,她之所以能与我守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寝房床第之乐。如果嗜起茶来,清心寡欲,性事冷淡,高雅是高雅了,只怕老婆倒要跟人跑了。"此三者,皆非小人之利也。敢辞。"----饮茶,虽然貌似雅致动人,可这药,却也不是每个人都消受得了的。

  唐代虽然已是饮茶成风,但时不时地也还是有那么几件茶事高潮迭起,轰动一时。一者是唐代赵州和尚的"吃茶去"。说的是河北赵州有一禅寺,寺中一高僧名从谂禅师,人称"赵州古佛",问新到僧:"曾到此间乎?"答:"曾到。"赵州说:"吃茶去!"又问一僧,答:"不曾到。"赵州又说"吃茶去!"院主问:"为何到也'吃茶去',不曾到也'吃茶去'?"赵州又说:“院主。”答曰:“诺。”"吃茶去"。赵州和尚对三个不同者均以"吃茶去"作答,正是反映了禅宗“平常心为道”的意旨,不论来没来过,或者相不相识,修行人都应真心实意地一以待之,若是还要分个亲疏远近,职级对口,那便是俗人了,不是高人,出世人。不知这钝头院主悟也没悟,但愿他不会守个真佛烧错香!后世学者谈及“茶禅一味”,是必要对此公案不吝赞美的。然平心而论,这公案里“禅”则禅了,“茶”则未必与其“一味”。原因何在?

  细究之,茶在此处至多不过起一教具的作用罢了,假如把“吃茶去”,换作“吃饭去”、“吃豆去”,根本就无伤公案宏旨,如此一来,那岂不是又成了“饭禅一味”、“豆禅一味”?这显然是笑话!赵州和尚随手拈来一“茶”字,仅仅可表明的是,在他那个时候,茶在寺院是非常普及的了。所以说,赵州“吃茶去”的公案,无论当时还是现在,引起轰动的绝不是“茶禅”,而是“赵州禅”!这也是事实。

  第二件引起轰动的是陆羽《茶经》的问世。陆羽身世坎坷,从小是个孤儿,被禅僧收养后,又不想学佛,十二岁跑出寺院,到戏班里做了一名小丑,四处奔波。后被高官赎身,做了几年幕僚,旋即归隐。陆羽才华横溢,积十多年之功,著成一部《茶经》,广为传诵,“于是茶道大行,王公朝士,无不饮之……”因此,陆羽被时人誉为“茶仙”,死后更是被供为“茶神”、“茶圣”。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深孚众望的高人,这样一本影响深远的《茶经》,竟然在千年之后被人不无遗憾地感叹:怎么就没有明确地写出“茶道”这个词啊!原来是曾有日本学者向国人提出“中国有没有茶道?”的疑问,深深刺激了国人,才有此叹。其实大可不必。因为从佛教角度来看,“经”者,径也,本身就是道路、途径、方法的意思。而日本茶道所包括的茶艺、茶礼、茶境、修道四大要素,其中泰半也还是对饮茶“法”的方方面面的要求,至于千利休系归纳总结的“和、静、清、寂”的饮茶宗旨,表面看来好象是从术而道,提升了饮茶的层次境界,实际则是对茶道的逆反与违背。何出此言?因为作为形而上意义上的“道”,相当于佛教的“禅”,它只能是随个人的根性“悟”出来,而不是“说出来”,说出来的,“说似一物即不中”,就不是“禅”或“道”了,所以佛教才用“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句话来喻参禅悟道。因而,回过头来再审视陆羽的《茶经》,表面看来尽是“法”、“术”,实则“术中有道”、“道在术中”——没有可依凭的“法”,你如何才能悟“道”?具有了完备的“法”,这才是真正的“茶道”——想想,人家庖丁解牛还解出个“解道”来呢。所以说,所谓“茶禅一味”,若论源头,恐怕还要从《茶经》开始。

  当然,若论“茶道”一词的话,倒也是一位禅僧,即陆羽的好友诗僧皎然提来出的。但观其所提之诗《饮茶歌·逍崔石使君》,诗中云:

      一饮涤昏寐,情思朗爽满天地;

      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

      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

      此物清高世莫知,世人饮酒多自欺。

      愁看毕卓瓮间夜,笑看陶潜篱下时。

      崔候啜之意不已,狂歌一曲惊人耳。

      孰知茶道全尔真,唯有丹丘得如此。

  仅仅是提出而已,而且还是在“诮”,讥讽人的情况下提出来,怎么看怎么有一种,自己喝不到酒——出家人禁酒,就只好喝茶、吹茶的阿Q劲儿。与“茶禅”明显是两味儿。

  正本的“茶禅一味”,据说是唐朝的善会禅师明确提出的。而从理念上加以阐发的则是两宋时期的圆悟克勤大师。传说圆悟克勤还挥毫写下“茶禅一味”四个大字,影响广远,被日本人奉为瑰宝。但这一切都不过是“据说”、“传说”,至今找不到实证,作不得准的。倒是南宋端平二年(公元1235年),日本国师圆尔辩圆来到中国,师从径山寺无准法师,回国后将径山寺的“茶宴”仪式传入日本,逐步演变成盛行至今的日本茶道,确为信史,可小小满足一下某人的民族虚荣心。

  写“茶禅一味”的诗也很多,个人以为,最为朴实无华、意味隽永的,当属赵朴老的一首五言绝句:

  七碗爱至味,

  一壶得真趣。

  空持千百偈,

  不如吃茶去。

  日本茶道的鼻祖村田珠光当年在那位聪明的一休大师座下参禅的时候,有一天豁然悟到“佛法存于茶汤”的道理,一盏清茶这才品尽人生的沉沉浮浮,从而真正开辟了“茶禅一味”的道路。想想也是,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啊,还口干舌燥的,不如咱也——

  吃茶去!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8

命运,谁主沉浮

(2007-10-17 16:13:09)


  命运,谁主沉浮

  这样一个题目,倒不是想标新领异,更不为哗众取宠。只是觉得,对“性格决定命运”这样一句普遍公认的名言,我们实在有必要追问一下:既然如此,假如有谁对命运颇感不公,甚或对现状愤愤不平,而意欲有所改变的话,那么,首当其冲,就要从改变性格入手,然而,一个人的性格就那么容易改变吗?怎样才能改变?改变了就一定能决定命运吗?

  中国的传统文化其实是一直秉持着这样的一种论调:“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见在世人的意识里,这性格的更改,实在是比改朝换代还要艰难的事儿。原因何在?用咱老百姓的话说,那是由于“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一个人的性格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定型了,长大了,如果觉得质量不过关,即使再怎么修修补补,也不过是聊尽人事而已。这种说法,我们当然不能仅是武断地当成传统的糟粕,甚至斥之为迷信,——不对此进行细致地分析,就一概抹煞打杀,这实际上是更为危险的迷信。现代科学研究表明:从出生到三岁的婴儿期,是儿童生理发展、心理发育最迅速的时期。在这个阶段,父母的期望、行为和一些生活标准会被婴儿内化为自己的期望和规则系统,形成长大以后的心理与个性形象的雏形。而三岁到七岁的幼儿期(进入幼儿园时期,又叫学前期),所有成年人的心理情绪,儿童都已能经历到,从而促使孩子的自我个性、性格特征等基本趋于成型,这样,在未来的生活里,自然就会影响到他的学习、事业、婚姻、家庭和社会等方方面面的领域。对此提供强有力的科学证据的,是伦敦精神病学研究所教授卡斯比从1980到2003年间先后发表的有关幼儿教育的研究报告。毫不夸张地说,其成果当年在英伦三岛引发的轰动,简直可堪比我们今天的红楼选秀。

  然而,正如真理前进一步便成谬论一样,若把“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的说法奉为人生定论,放大幼年教育的影响,觉着性格一经幼年陶铸,就不可更改,那显然又是对成人自我反省意识的傲慢与偏见。况且,即使是定论的话,此一说法也仅是局限在幼儿教育领域,目的在于强调父母关注并参与幼儿教育的重要性,如果脱离此一领域,依然奉此为圭臬,则未免就有如刻舟求剑、守株待兔般可笑。

  成年后的经历对人性格的塑造有着极为重要的影响,这当然也是科学研究所确认的客观事实。然而不能不承认的是,在成年期力图改变性格,重塑人生的确是当今非常地不容易。

  有这样一则寓言:

  一只老鼠因为非常害怕猫,总是愁眉苦脸。天神可怜它,就施法把它变成一只猫。老鼠变成猫后又非常害怕狗,于是天神又把它变成狗,但它又开始害怕老虎,天神就让它变成老虎,但它又整天担心会遇上猎人。最后,没办法,天神只好又把它变回老鼠,并且说:改变你的外表是徒劳的,因为你拥有的永远是一颗老鼠的心。

  故事的寓意当然很深刻:心态决定状态,想拥有良好的状态,就要从树立健康的心态开始。然而,除此之外,从中我们也注意到这样一个事实:害怕,作为老鼠常年担惊受怕而养成的一个特点、一种习惯,一经养成,就时时处处地发生着作用,难以磨灭。可想而知,人的性格也同样是不免于此。考之文献,源于希腊语的性格(character)一词,原意即为雕刻或戳记的痕迹。作为长期经受教育训练和岁月磨砺而成的,我们个人对现实的稳定的态度和习惯化了的行为方式,性格——就是我们的习性。

  结果,这就产生两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值得我们思索:1、既然性格是习性,在在处处它都起作用,那么,在现实中,岂不是注定我们就无异于寓言里的老鼠,无论变成什么,也还是无济于事?或者,干脆说,就如同巴甫洛夫报告里的那条狗,一听到铃声,就会条件反射地流哈喇子?乍一看,这样的追问似乎对人很有些不敬,其实反倒恰恰点出了大多数芸芸众生的生活常态——所谓的高级动物,不过是名义上罢了,实际上却和所有低级生命一样,浑浑噩噩,蝇营狗苟,随波逐流,不是吗?既然你都承认“性格(习性)决定命运”了,还有什么比同样受习性驱使的阿狗阿猫更高级的?我相信,作为一名精神分析学的扛鼎人物,荣格慨叹“性格决定命运”的时候,恐怕也正是因为洞察了人类的这种劣根性吧。2、既然性格是长期训练出来的,固定化的习性,那么,理论上就存在这样一种可能,只要有强力、持久的影响力介入,不断施压,人的性格也还是能够改变的。可这个影响力在哪里?来自何方?企求时光倒流,重新回炉锻造?那是开玩笑。希望朋友关心、同事砥砺?恐怕也是远水解不得近渴。突遭大变,意外横祸?没人会想那么倒霉,况且,多数的凡人总是在平凡中过,哪有那么多的惊涛骇浪!真是没奈何!承认“性格决定命运”吧,这是混迹鼠狗,心有不甘;想发奋图强,锐意进取,却又求助无门,迭遭非议,人家都这么过!由此,可见这性格改变之不容易。

  眼看着“山重水复疑无路”,不妨拾起佛经,佛教的人生解读,也许会叫人面前“柳暗花明又一村”。

  性格在人生命运中的重要作用,佛教其实也并不否认,比如佛经上也曾言“依业世界转,依业众生住,依业有情缚,如辐附车轮。”人生命运的跌宕起伏,和这个“业”是密不可分的,什么叫“业”?汉语意译为“造作”,其实也就是指人的身、口、意等一切行为活动。佛教认为,人的身、口、意等行为活动都具有力量,活动得越多,这种力量就越强大,即形成所谓的“业力”——实际上就是指由于人的行为活动而形成的惯性作用,而这种惯性作用所形成的,当然也就是我们所谓的“性格”。佛经上曾有这样一则故事:

  从前,印度的一个国王饲养了一匹大象。它力大无穷,勇敢凶悍,在战场上能一举打败敌方的进攻。如果处决罪犯,它会去执行踏死对方的任务。有一次发生了火灾,大象的住所被烧毁,只好搬迁到另一个住处。在新住处附近有一座精舍,里面的和尚常常念经,经文里有一句话说:“行善者超升天堂,作恶者下沉深渊。”大象不分昼夜都听到这句话,感动肺腑,以致性情渐渐温和,甚至起了慈悲之心。一天,国王命令大象去踏死一名重大罪犯,罪犯被拖到大象的住地,不料,大象只用鼻尖轻触了几下犯人,就自行离去了。后来凡是被拖来的罪犯,大象全都用这种方式处理。国王看了大为光火,召集一群大臣问讯原因。群臣议论纷纷,有一位大臣禀告说:“这只象的住所旁边有一间精舍,所以,大象必定是朝夕听闻佛法的教诲,心生慈悲。如果现在把它放在屠宰场,让它日夜看见屠宰的情形,必定会再起恶心。”国王觉得有道理,立刻派人把大象牵到屠宰场附近,让它每天都看到斩杀、剥皮等残忍的事情。大象果然又恢复了昔日的恶性,残忍凶猛的动作,愈来愈厉害。

  究竟是环境塑造人,还是人能创造环境,对这个鸡生蛋蛋生鸡的老生常谈,实在是没法子争论的,于佛教而言,既不肯定前者,也不认可后者。佛教认为,单纯的人或者环境,都是没有意义的,更无论善与恶,作为紧密联系的两个重要因素,只有二者相遇时,才会因碰撞力量的大小强弱不同而引发不同的结果。这就是佛教的缘起法则。像刚才这个故事,如果从佛法的角度来研读它,事实上,这个故事应该这样来理解:

  大象凶猛(心态)(因),导致杀人不眨眼(境相)(果)——这是心决定境:和尚念经,大象常听(境相)(因),导致大象温和起来,变得慈悲(心态)(果)——这是境决定心:大象慈悲(心态)(因),导致不再杀人(境相)(果)——这是心决定境:放到屠宰场(境相)(因),耳濡目染之下,导致大象重新凶残(心态)(果)——这是境决定心:大象凶残(心态)(因),导致它杀人又不眨眼(境相)(果)——这是心决定境。

  我们来看,究竟是心决定境,还是境决定心,实在是没有办法一概而论,因为此一时彼一时,在不同的因果关系里,因缘条件下,结论是大相径庭。但不管是心决定境,还是境决定心,有一点显而易见的是,在这个心决定境—境决定心—心又决定境—境又决定心的因果轮回当中,真正相续不断起作用的是什么?是大象自身的业力!

  具体可如下表示:

  大象凶猛(心业力),导致杀人干脆(身业);和尚念经,大象常听(身业力),于是导致大象慈悲(心业);大象慈悲心压制了凶狠心(心业力),导致大象不再杀人(身业);放到屠宰场,耳濡目染(身业力)又导致大象重新凶残(心业);大象凶残心压制了慈悲心(心业力),又导致它杀人不眨眼(身业)。

  可见,大象的业力,的确在大象升沉起伏因果轮回的命运中起到了至为重要的作用。其实说起来,那样多的佛教经典之所以苦口婆心、不厌其烦地大谈特谈人生的因果轮回,也就是要向我们凡夫俗子们点破这个人生的奥秘,这也恰恰就是佛教的基础理论、核心理论——“业感缘起”说。正因如此,所以在我看来,众生应该是有定性的,当然这个“定性”指的是,我们的人生看似纷繁芜杂,千差万别,其实都和大象一样,全部是自己的业力在作怪,身不由已地任由它所支配!

  然而,勘破这个“人生即轮回,轮回由业力”的生命奥秘,并不是佛教的目的。认识了业力的重要性,我们就要想想怎么去把握它、利用它,为完善人格,完美生活服务,这才是佛教的宗旨。

  通过上面的分析,我们从中理所当然地可以得到三点启示:

  一是心业能决定身业——意识决定物质;身业也能决定心业——物质决定意识,但究竟是谁决定谁,则要看哪一方的力量更为强大及持久,能坚持最后的,是胜利者。所以佛教提倡:坚持是人生的大智慧、大禅定。

  二是对凡夫俗子而言,身业是具体可感,易于把握的,所以在生活中,能不断用健康积极的习惯去克服消极不良的习惯,就是人生的根本修行。因而,于在家人而言,古时小懊夏溉ā敝担子镉小芭钌橹校环鲎灾薄敝玻诔黾胰硕裕幸越湮Γ蚪渖ǎ蚨ㄉ鄣慕袒U舛际呛廖蘩獾厍康饔缮硪档那炕盗罚徊脚嘌崆康囊庵荆嵘男孕扪牡睦砺贰S纱艘部杉缁嵘铣=驳模松畲蟮牡腥耸亲约海涫涤Ω帽硎龀桑喝松畲蟮牡腥耸亲约旱南肮撸澄幕摹懊晕伊ⅰ保飧觥拔伊ⅰ钡囊谰荩簿腿谟诖恕?br />
  三是知行合一、定慧等持。这是最为关键的一点。因为仅仅是理解领悟了上面的分析讨论,那不过是知见上的功夫,语言上的巨人,若是不能一以贯之,运用于实践,做行动上的矮子,相比于那些原本就无知无觉,不明深义的众生,这更是不可原谅的“无明”——佛经讲“十二因缘”,开篇即是“无明缘行”,可见其目的即是告诫我们,人生的轮回造业(行)就是缘于我们的“无明”,倘若今天“明”了,却又只满足于做个知解宗徒而不去真正地“行”,还有比这更愚痴的么!

  如此如此,性格可改,命运可变,做人做事肯定能“行”(赞美义),佛教徒学佛也必定能成佛了!

  然而,一个新的问题又产生了。

  我在上面说,“在生活中,能不断用健康积极的习惯去克服消极不良的习惯,就是人生的根本修行。”可问题是,什么样的习惯才算是健康?这健康与不健康的分野在哪里呢?一想这好与坏、善与恶,实在又是叫人挠头,因为这根本就没法确定,不可捉摸,到底什么样的算积极,哪样的又是不良呢?

  还是以上面的这只大象来讲。

  大象杀人到底算是善还是恶?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对国王而言,杀人叫善,不杀人才坏事了,是恶;可对出家人来说,肯定是杀人是恶,不杀人才是善;然而,如果仅是对国王而言,大象杀人其实也不一定就是善,那还要看杀的是什么人,如果国王不是无道的昏君的话,大象杀死囚犯,才是善,若是把普通老百姓也杀了,那大象杀人就又成了恶。当然,若是对被杀死的死囚来说,大象杀死他,肯定是恶的了,除非这个犯人的觉悟高得离谱,超出世间人情,乐意被杀死——如果是这样的话,大象杀死他,恰中他下怀,又成了满他所愿的善了。所以说,《金刚经》上讲:“所言善法者,如来说非善法,是名善法”。的确是此言不虚,佛不我欺!对于善恶,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认知,同一个人从不同的角度,又有不同的认知,实在是没有一个可作为标准,放之四海而皆可。

  况且,以上所讨论的,还只是大象杀人这一个事相的善与恶,而实际上,大象这一生中并不可能只做杀人这一件事,也许它还会救人,帮人,或者伤害其它小动物,帮助其它小动物,甚至随地大小便污染环境等等也都是一件件的事,若是也如同上面分析大象杀人一般的,大家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各抒已见,那肯定又是是是非非莫衷一是,哪里还分得清大象的善恶!并且,这还仅仅是对事相的分析而已,,如果再加上对心态的善恶分析——大象也许忠厚老实不会口是心非,表里不一,但人是会搞伪君子岳不群那一套的——那岂不是更叫人头大如斗,头痛欲裂,哪个能想得出呢?

  想不出没关系,至少我们从这一想当中还可以想出这一点:

  善恶也是缘生法,在不同的时节因缘中有不同的善恶。比如说杀人这一行为,在日常生活里随意害人性命肯定是大恶,是要受到法律的严惩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佛教也因此将之定为性戒,绝不可犯。可如果是在战场上呢,若不奋勇杀敌,反倒又成了军法论处的大恶!再比如说剃发,本是一件个人小事,完全凭自愿即可,无所谓善恶,但如果是在清军入关时,“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这剃不剃发不仅关乎个人性命,而且还上升到了关乎民族的大义的大是大非的境界。所以,个人总结说:究竟无分别,因缘有善恶。从宏观上,终极意义上来看,任何人事都是非善非恶,无有分别,但在微观上,在一定的时空里,因缘所生,却是有善有恶,丝毫不得含混马虎。

  落实到性格的改造与发展上,这就提醒我们:千万不可执着,到哪山上唱哪山歌,小到生活习惯的健不健康、消不消极,大到人生百态的是是非非、善善恶恶,都是要随着时空的不断转移而改变,若是执着不舍,就会固步自封,自废武功,处处皆障碍;人生也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想想父子抬驴的故事,总不能我们一直邯郸学步,抬着驴不放吧——在特定的时节因缘里,自己看重哪一方,就按哪一方的喜好善恶的标准去做,这样对方欢心,自己开心,生活才会自在趁心。因此,续上两句:究竟无分别,因缘有善恶,了达此中义,诸法随生灭。这人世间的森然万象,生生灭灭,悲欢离合,有什么动得了这颗智珠在握、定水常明的心呢?随它去,因为你已经能——随缘行!

  如是如是,那我们自己的命运就一定能够完全掌握决定吗?显然还不可能如此简单定论。还是拉那只大象来说话吧。

  故事中大象命运的载沉载浮因果轮回,自身的业力当然是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但,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两个因素也丝毫忽视不得,一个是火灾,一个是国王的干预。如果没有这场火灾的话,大象也许就会仅仅做个刽子手,一路凶残到底,没什么命运上的波折起伏。可问题是,火灾发生了,大象被送到了寺院附近,结果,这一偶然就恰恰影响到大象命运发生逆转的必然。国王的干预也同样,假如国王没有把大象下放到屠宰场接受再教育,这只大象也许这一生就成为万众敬仰的圣象,爱如潮水,博爱到底了。可惜,事实上并非如此,国王仍然让大象接受改造去了,大象也没有第三方力量来说情支持,自己又缺乏表达机制,连个辞职报告都不会写,更不会想到萧洒地炒老板的鱿鱼,这样一来,结局又能如之何?可见,相较于大象而言,火灾与国王都是人生命运中的不可控因素。在不可控因素的作用下,任何生命体的主观努力都是显得那样苍白无力,无可奈何!这也是人生的实相。试想一下现实当中,不就存在一个偶然的机遇改写生命轨迹的众多事例吗?对这些人而言,性格能影响命运不错,而机遇,却似乎更能决定命运。再有,不同样也存在着,哪朝哪代都不乏其人的,纵有天大的本事,惊人的志向,最终也只能被时代的狂飚激进所不甘吞没的,让时代的狂潮挟裹一生?不能不叹一声,有时候,生命的流转变化真是不可捉摸,难以言喻。

  不过,倒也毋需灰心丧气。正如同吃饭虽然可能会被噎死,人却不能就此就拒绝吃饭一样,正因为人生有诸多的不可知、不可控,所以我们才更要勇敢地面对,积极地把握人生的能可知、能可控,努力用实践为自己创造出一道崭新亮丽的人生风景。也正因为如此,所谓“尽人事而知天命”,待得我们阅遍千帆,历经磨难之后,才更会明了生命的意义,体悟心灵的坦然自在,得之,情理之中,不骄不躁;失之,也实属必然,世事难料,不弃不馁。

  拥有了这样的心态,这命运的沉浮、人生的跌宕又有什么看不破的呢?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8

谈阅藏及商界人士修行的一封信

(2007-10-17 16:16:02)   


徐总:

  您好!我是普陀山的智宗。

  前天的一席谈话,虽说时间并不是很长,但至今想来,仍然令我感触万分,特别是在最后临行时,徐总您还着意提醒我一定要给你一个读经书的单子,这更让我记忆尤深。平心而论,作为一名工商业巨子,能在世事冗杂的生活状态中对佛教事业抱有这样巨大的热忱,而且还能树立下矢志学佛、毕生弘法、创新佛教的宏大悲愿,用我们教内的话来说,这实在是“诚可谓希有”!因此,在感动之余,我赶紧把电子版的大正藏(全本)光盘(含检索、辞典和印顺法师全集)找到,并和小刘商量好何时给她,以便能尽快交付给您使用。阅藏用的单子此次也和这个邮件一起,用附件形式发给您。不过,需要解释的是,那天谈话时我说阅藏应该用《阅藏知津》来指导的,但考虑到这套书依然是古版本的线装书,卷册又有很多,您看起来也许不太方便,所以,我最终还是选了这个简单的、白话文的《浅谈阅藏次序》,当然,这个阅藏用的单子如果用我所说的“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的标准来衡量,也还是繁琐了些,但作为一个可以快速地了解藏经大概内容的入门指南来说,它其实已算是够简捷而全面的了。

  说起藏经,我觉得还有必要强调,如果不是为以后的学术研究而仅仅是为指导现实生活所用的话,其实那天戒大和尚的有一句话就足以令人深省了!但因为时间有限,该话题当时是一言即了,并未展开,私心以为力度稍显不足,所以借此机会,希望徐总允许我冒昧地替大和尚多饶舌几句。

  戒大和尚的那句话是这样说的:“丰富的社会阅历和管理经验,其实完全可以弥补佛学知识的不足。”这句话有两方面的意思需要认真体会:一是从正面说。佛教认为“佛法即世法,世法即佛法”,二者是不一不二的关系。用社会上的话来理解它,谈古的,为什么修身就能齐家,齐家就能治国,治国就能平天下?“其事虽别,其理一也。”讲现在的,为什么好厂长能做好市长,好市长能做好主席?也是“其事虽别,其理一也。”当然,这个“理一”,并不是仅指其中的管理技巧与艺术相同相似,更为关键的是,无论做什么,其实最核心的都是在做人的思想工作、心灵工作(做企业不是如此?),这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宗”,也就是佛教修行修持的“心”,若用佛经上的话来说,就是“佛语心为宗,无门为法门”,哪一门都是佛门!哪一种知识都是佛学知识!再从反面说。我们之所以修行——换个词语:做人和做事——总是遇到烦恼和挫折,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我们内心存在着太多的分别和执着,比如说,凡人都要分个你我他,凡事都讲你的我的他的,凡知识都要用条条框框来分门别类,如这是佛学,那不是佛学等等,结果头脑里看似条理分明,错落有致,实则徒增心里负担,限制思维发展,大脑也越学越思路狭獈,越学还越是难以放下(俗谓习惯成自然,即佛说业力所致,执着不舍),于是我们就做不到“有容乃大,无欲则刚”,我们做人做事就做不到游忍有余,无往而不利。正因如此,佛陀在证道时才就一直慨叹:“一切众生本具如来智慧德相(本来都是佛),皆因分别执著、颠倒妄想而不能证得。”诚哉斯言!也正因为如此,通常所谓佛教的修行,无论显宗也好,密宗也罢,坐禅也好,念佛也罢,最终也必以消弭分别、扫荡执著为趋极——如坐禅坐到“粉碎虚空(空空)”,念佛念到“打成一片”,这也还是“其事虽别,其理一也。”所以,虽说隔行如隔山,但隔山却不隔理,“丰富的社会阅历和管理经验,其实完全可以弥补佛学知识的不足”,这话确是大有深意!

  那么,这样说来,是不是佛经也就可以不用看了?

  这当然不能如此绝对!此正如好琴需妙指,方能仙乐飘飘,也亦如俗云修行在个人没错,却也要有个领进门的师父——佛经则进一步对此比喻:船载你过了河,剩下的,你就只管去用双脚走路,不用再想一定要扛着船了,否则,那样岂不是有些累赘?此即船要用,却不执着于船,经要看,却又要把经“看破”之意。所以说,那天戒大和尚仍然多次强调学佛要多看看《阿含经》,我也在一旁随喜赞叹如是如是,但从另外一角度来说,如果徐总已经看过《佛法概论》之类的书籍,并且对世间的一切奇幻莫测都能泰然处之,平常心对待的话,那么,实话实说,这《阿含经》不看也罢,因为以百数计的《阿含经》所述内容也即这两大方面:一是知识上的——讲解佛教的基础,如四谛十二因缘、三乘教法,还有佛教人生观、世界观等等;一是思想上的——让我们了解原始佛教时期佛教的真实面目,破除怪力乱神,回归人生佛教的本然。换一句话来说,《阿含经》是扫盲破迷的基础课本,这对已经超越此一阶段的人来说,当然其重要性大大降低!所以,如果不是进行学术研究——为学日益,进行学术研究还是要多看看的好——而是期以对现实人生最直接、最有效的话——为道日损,越简单越好,有如下这几本书足矣。

  《华严经》——扩展心量,令我们心胸大度。

  《金刚经》——开发智慧,提升大脑思维的层次。

  《法华经》——教授做人做事的方式方法,令我们灵活自如。

  《维摩经》——更会使我们深知如何为人处世,即俗而脱俗。

  《童蒙止观》——佛教最简易的健康养生、悟了实性的修行之道。

  如果再要简的话,一部《六祖坛经》足可。如果再要短的话,一篇《心经》即够。但最简单的最深奥,最简短的最复杂,佛教如此,世事如此,这也是人生真实而沉重的轮回怪事,所以,还是稍稍多看几部——以上面所述《华严》等五部为主的好。

  不知这是否可算是读经用的单子呢?

  一点感慨,姑述如上。学识浅陋,见解行文及语气不当之处,还望徐总海涵!

    此致

法安!

                                                  普陀山  智宗

                                             二○○三年九月三十日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8

阿弥陀

(2008-06-21 08:15:43)  



  不同的人对同一个文本有着不同的认识与结论,这实在是天之“经”,地之“义”,再正常不过的事儿。譬如说《红楼梦》,鲁迅先生就曾有段广为人知的名言:“一本《红楼梦》,单就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此可为俗语“屁股指挥大脑”、“角度决定意见”的,最有知识含量的注脚。这也就是接受美学的真理——其实是读者创造了作品,塑造出作家。

  联想到佛经,虽然由于信仰的缘故,而神秘,而伟大,令人捧在手里,重在心中,总有些忐忑,但真的阅读起来,实话实说,照样也逃不出此“经”。比如说,流传甚广奉者众多的《阿弥陀经》,若是深入其中,一味的直读下来,个人也理应有个人的不同见解。如若不然,那定是只有两种情形发生:一者与祖师同心同德,平等无差——好像没听人敢作如此说,毕竟这世界上连两片相同的树叶都不存在,更何况不同时代的两个大活人。那就只有二者了——你肯定偷懒了!或是懒得读,没深入进去;或是懒得思考,只等着对祖师的理解嗷嗷待哺,结果,祖师永远是祖师,你永远是你,祖师说“信、愿、行”,那叫天才、英才!你再鹦鹉学舌的“信、愿、行”,就只有是蠢才、奴才了!况且,按着禅宗的说法,即便是果真与祖师同心同德也不见得灵光到哪里,“见与师齐,减师半德”,人家提笔在前,你只好“眼前有景道不得”,再道,也是徒费口舌,等而下之,还不如不说。禅宗是“见过于师,方堪传授”。

  学佛难不难?好像很难!其实,路在脚下,难也不难。佛者,觉也,自觉、觉他、觉行圆满。这种教科书的语言虽然死板,却最直接——能时时事事保有一颗自觉之心,不仰赖他人,就已经是完成了修行的三分之一,距佛不远!读经易不易?看似也不易!其实,熟读百遍、万遍,其义自现,哪用得着历代的祖师们老婆心切——他们也不过是如此的一路走来,才站到了巨人的肩膀上,无甚窍门!

  可惜的是,谁都知道这道理,就是没人肯下此功夫!现在的学佛者,即使不像超女快男一般,妄想一夜成名,一定而悟,也往往是再而衰三而竭,半途而废者居多。这是我辈凡夫的通病。

  那么,修行有成的圣者又能如何?仔细翻翻经典,好像,让人侧目以视的,甚至瞠目结舌的问题毛病,实际上哪个也不少!

  且说摩诃迦叶。这可是佛教主旋律隆重推出的众多佛弟子中“苦行第一”的光辉典范。出身豪富之家,血统高贵无比(婆罗门种姓),精严持戒,笃行苦行,修为高深到连佛祖也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半座给他,与其平起平坐,而且还号召大家学习迦叶好榜样。可见这摩诃迦叶的尊贵与伟大。然而,佛祖住世的时候,这摩诃迦叶其实还是另一番意义上的典型。比如说不依教奉行。佛祖说:迦叶啊,你修行那么好,要为大众讲经说法。摩诃迦叶却说:“今诸比丘难可为说法;若说法者,当有比丘不忍不喜。”公然抗命不说,还振振有词,而理由,却不过是因噎废食——有人不喜欢听,不讲!佛祖又说:迦叶啊,你年纪大了,就不要极端苦行,索居独处,要和乐大众,力行中道。摩诃迦叶就更过份了,说:“我今不从如来教,所以然者,若如来不成无上正真道者,我则成辟支佛。然彼辟支佛,尽行阿练若,(中略)行头陀。如今不敢舍本所习,更学余行。”什么意思?也就是说,没有你释迦牟尼,我也一定能无师自通,成为辟支佛那样的圣者,你让我改行,我才不干呢,你那不叫修行,叫“余行”!牛不牛?牛气冲天啊。难怪印顺导师在论及摩诃迦叶于佛祖圆寂后,不请迦旃延、富楼那和须菩提等大弟子,就立即组织人马搞佛经的第一次结集时,毫不客气地指出:迦叶尊者所领导的“五百结集是部分的;初期小乘佛教的隆盛,只是畸形的发达。”并且敢说:“摩诃迦叶的结集法藏,除时间匆促与少数人的意见外,还有把持的嫌疑。”即如圣严法师读到此语,也不由得感叹:“印公法师的这一指评,也是非常精辟的。正如孟子所说:‘尽信书不如无书。’我读小乘经律,也有这样的感触,但我不敢说出口来,即使古来的许多大德们,也不敢说出口来,因为这样一来,如果没有足够的气魄,那简直会使整个经教发生动摇的!”

  前辈尚且如此,晚生必有犹疑。这是肯定的了。于是,我每次读诵《阿弥陀经》,就总是不由自主地替舍利弗担心。你看看他身边坐的,当时都是什么同修道友啊:近处的这位摩诃迦叶,众所周知的少欲知足,德风高迈,没想到却是公然挑战佛祖权威,和佛祖唱对台戏的分裂主义大头目,比比著名的佛教大反派提婆达多,在分裂主义的道路上,两人的不同,只不过是手段上一柔一刚,一缓一急罢了,结果却是异曲同工——事实上,鸽派的摩诃迦叶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被推上了神坛,而鹰派的提婆达多则提前暴露,早早夭折,至今还在地狱里赎罪。再看看远处的那位长得黑漆漆拽乎乎的迦留陀夷,坐得笔直笔直的,在太阳底下全身都发光。不注意的话,恐怕就凭这一本正经、道貌岸然的模样,也要俘虏一大堆的善男信女——事实也确实如此。他的智慧很高,尤其对于在家妇女的劝化,特别有办法。可就这位号称“教化第一”的佛弟子,却真真是如假包换的古代版陈小希。在佛教中,除了根本淫戒之外,僧残以下的淫戒,差不多都是因他而制的。都说什么师父带什么徒弟,可这话放迦留陀夷的身上就太不对了。师父阿难陀虽然女粉丝也特别多,但人家却是真正的献心不献身,与女弟子秋毫无犯,这迦留陀夷哪有半点乃师的优良作风!而且,更过份的是,这个迦留陀夷还仗着曾与佛祖在家同学的特殊关系,四处耀武扬威飞扬跋扈的,成了著名问题学生“六群比丘”中的老大——坐他前面不远的难陀也是其中之一,他们合起伙来,与在王舍城彻底和佛祖决裂的造反派提婆达多内外勾结,沆瀣一气,把僧团弄得乌烟瘴气。作为佛祖的左膀右臂,舍利弗对这些不可能不知道,更可能不忧心。至于其他的,不是太老——摩诃拘希罗是舍利弗的舅舅,就是太小——佛祖的儿子罗睺罗,还贪玩呢,不是太笨——周利槃陀伽连个“扫帚”二字都记不住,就是太浮——宾头卢颇罗堕为只木碗就忘乎所以了。乔梵波提与阿那楼陀倒没这些问题,可前者有个坏毛病,吃饭像牛嚼,人见人讥笑,上不了台面。后者没了眼睛,是个瞎子,活动起来又不方便。天可怜见,数来数去,可用的,合适的,没几个了!舍利弗如何不揪心!

  揪心的还有他自己呢。就因为自己和摩诃目犍连深得佛祖的倚重,出头露面的机会多,社会影响大,就让人心生嫉妒,频泼污水。先是由于避雨,没碰到一位撑着油纸伞的丁香姑娘倒也罢了,却在石屋里撞上一个对他们发花痴的放牛姑娘。他们俩人当然与山东大哥柳下惠走同样路线,坐怀不乱,可那花痴姑娘不行啊,这情可含得把她自己都融化了。而偏偏太凑巧的是,雨停出门,迎头走来的竟然又是提婆达多的忠实弟子瞿婆利,一看那姑娘的不堪样,当下就断定三人必有“不净行”,立马就告到了佛祖那里,污言秽语,真是百口莫辩!再有一次生病,居士送来一些呵梨勒果,要做药用的,还没吃,正放着,又被瞿婆利看到了,就四处挑拨,说什么还利和同均修持过人呢,明明是背着大家偷吃东西,骗鬼呀。小病成大灾,真是谁也意料不到的事。其他人不明就里,也还罢了,自己的徒弟也从中兴风作浪,可真是叫他有口难言。说到舍利弗的徒弟,也的确是佛祖都要摇摇头的。为什么?因为舍利弗的徒弟马师与目犍连的徒弟满宿也是著名的“六群比丘”之二,整天没事找事,在背后里给师父们捅刀子的茬儿,你说,舍利弗能不痛心吗!

  千万别骂我以小人之心度大人之腹。看看身边那些仅仅是因为和尚偷吃、住持吵嘴、方丈结婚、会长踹腿、代表行贿、委员放炸弹之类的个别事例,就哀叹佛教玩儿完,起心要还俗的——怎么就不想想,这些人也许是摩诃迦叶一流的圣人呢?亦或,就大骂佛教是集体行骗,一叶瞕目不见森林的——也太极端了!什么不都是有个波浪式发展吗?我们将心比心,小小地揣度一下舍利弗,因着这种种恶劣千百倍不止的坏佛罪行而心生起伏,情绪波动,难道就那么不容易接受吗?圣人之所成为圣人,不是因为他们遇事心如止水,古井无波,而是能够以大无畏的气魄,勇敢地面对问题、分析问题,直至彻底地解决问题,不然的话,那和六祖大师批评的“即同木石”有何区别?什么?舍利弗智慧第一?哪也得看和谁比啊,与后排压阵的文殊菩萨相比,舍利弗的智慧,只能叫不聪明!所以说,我就想,佛祖为什么会无问自说,不请而言?恐怕,也正是发现此时此刻的舍利弗,面上阴晴不定,内心显见动乱不安,而主动予以指导排解吧。

  怎样来排解呢?由乱而定,由识而智,当然离不了的,还是一个“转”字。怎么转?佛祖用“环境塑造人”,佛祖是一贯谦和的、平等的,“我亦在僧数”的态度决定,佛祖不会采取由外而内的“转境”之法,而只能是反其道而行之的强调自觉自力的“转念”之法——鲁迅和郭沫若等理转文的先知们倒是也悟到了此法,可惜他们采取的以笔作刀枪的思想灌输,诚属“牛不喝水强按头”,粗暴了些,猛烈了些,叫不少人接受不了,这实质上仍旧是由外而内的以境转念的思路。佛祖不然,对舍利弗这种情况而言,究竟该如何转念?佛祖的方子是要自己多念念“阿弥陀佛”。何谓“阿弥陀佛”,书面的叫“无量光、无量寿”,通俗的是“持之以恒的慈悲之光感化它、智慧之力观照它”,简单说来,也就是“悲智双运”,宽容与智慧并举。真可惜那些卖力持念“阿弥陀佛”的信众了,因为不知所念何意,再卖力,也不过是把念“阿弥陀佛”当成一把鸡毛掸子,勉强把心中的杂念散念清理清理——却并不能真正清理干净,不再起心动念,因为凡夫的特点就是“念如瀑流”,你以念止念,不过是在这条汹涌的大河上修大坝,再怎么修,最终也得被冲垮,大禹他老爹治水的例子就是明证。修行不是灭念止欲,而是正念导欲,要“疏”,而不能“堵”。所以,我劝人学净土,不念“阿弥陀佛”,是念“观音菩萨”,“观音菩萨”的名与“慈悲普度”的理,紧密相连,人尽皆知,都成习惯性联想了,持名即知理,知理就得力,不仅念的人懂得念“观音菩萨”就要“慈悲普度”,听的人也会因此而受益无穷,从而形成良好的舆论环境,强化巩固修学的意志与状态。试想,念“阿弥陀佛”的,有几人能如此呢?除去“阿米驮佛”的插科打诨外,最多能想到的,也就是那个金灿灿莲台上似笑非笑的胖大和尚吧。

  净土在哪里?这个人人向往的快乐老家,流行歌曲说的是“近在心里,远在天涯”,真是一语中的,妙意无限!的确,持名念佛若是不知其理,把个“阿弥陀佛”喊破喉咙也是相隔天涯,去之不得。若明其理,如理作意,持念得力,不要说“唯心净土”,本事大了,能力强了,就是建设一个实在的和谐社区来陶冶感染入住的居民,好像也不是多难的事。当然,如果功夫不到,能力不够,那就只好先“唯心净土”一下,也没关系,因为万里长征总会有走完的那一天,因为我们现在已经出发。

  出发后不能吵嘴呵。佛祖可说啦,我们人人都是在瞎子摸象。如果想要明了得更多,就要对不同的理解尽可能地予以包容,否则的话,我们都自以为是,非要穷追猛打地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他人,那岂不成了搞意识形态了?此非佛教徒所为!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9

云在青天水在瓶  之一

(2008-06-21 08:18:19)



    都说“远来的和尚会念经”,可这个“会”,前提却是和尚们绝不能真的太远,否则的话,文化相异,语言不通,如同早期来中国讲佛教八正道的西域胡僧们一般,即使你个个“高”得和姚明一样,张开嘴,也只能是“胡说八道”,令人难知所云。所以,从公元前后开始的初传五百年,佛教的师父徒弟们都在忙活什么呢?除去必要的四处走穴赶场,玩玩魔术,弄怪唬人外,大块的时间、大量的精力几乎全用来译经讲经了!

    然而,说到这译经,也着实是不容易。jdj于近代在中国广泛传播的时候,就为着一个“God”的翻译,差点便搞得“God”的众多爱子们打破头。内幕据说,无论是用“上帝”、“天主”,还是用“天神”、“真神”,都没法完整地表达“God”,而且,更令他们不可饶恕的是,这几个词甚至在实际中还反而让中国人更方便地歪曲了“God”。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佛教初传怕也大类于此。虽然所知的材料不如jdj之近之多,但还是留下了“和尚打伞——无法无天”的奚落调侃。真没办法!谁让你开始时非要挂靠道家这个土特产呢,打人家的招牌,用人家的“无”字,就不可避免地面临着被人家用道家“没有”的“无”篡改自己“变化”的“无”的危险,结果,原本和后世的老马们同样精妙的观点:一切都是运动发展的。刚一说出来,就让人以为是:一切都不存在。这哪跟哪儿呀。所以,出场讲经时你打那么多的宝伞宝盖又有什么用?排场越大,声势越足,就越容易让人家觉得你是装模作样煞有介事,笑破肚皮了都!

    哎呀,说起来,我真是太佩服那位把佛教的“Dhya na”译作“禅”的老祖宗了!同样是取自道家,却绝没叫人有先入为主的后遗症。《庄子·寓言》中说:“万物皆种也,以不同形相禅,始卒若环,莫得其伦,是为天均。”这句话从科学角度上来看,颇有些能量转化与守恒的味道。而从佛教思想上来考虑,则又有万物轮回更迭种性平等的意思。甚妙!此中的“禅”,音同“善”,意为“替代”。佛教的“Dhya na”来源于极为古老的“Yoga”。后者音译为“瑜珈”,有“苦行”、“持心”两义——持心,也就是“定”的意思。据说,这是一种有五千年历史的修行方法,早在佛教创立之前,就已经盛行在古印度了。佛祖当然肯定认真地研修过“Yoga”,这是有资料可证的。而且也正因为如此,后来佛祖证悟创教后,就干脆把“Yoga”毫不手软地充分扬弃,批判地吸收在佛教里,名之以“Dhya na”——而舍不得扬弃传统,并坚持要复辟传统的堂弟提婆达多,则与佛祖渐行渐远,终至于分道扬镖,被时人指诬为“叛教”。实际上没那么过份!用佛学专家季羡林老先生的话来说,“他同释迦牟尼的矛盾决不是个人恩怨,而是‘两条路线’的斗争”。况且,若是非要用“叛教”来说事的话,从“Yoga”的传统来看,佛祖才是名副其实,只不过今天看来,这一扬弃,恰恰是体现了佛祖勇于破旧立新的英明睿智,是符合科学发展观要求的改革创新……啊,说多了,赶快回头。

    是谁妙笔生花,把佛教的“Dhya na”翻译成“禅”呢?限于早期材料的极度匮乏,佛教的这一老大难,目前还没有人能说清。不过,佛教界和学术界公认,公元二世纪在中国东汉译经传法的西域洋和尚安世高,是关于禅的最早的翻译家和实践家,或者之一,他所翻译的《安般守意经》、《阴持入经》——这两部经典是中国汉魏时期众多习禅者视若拱壁的“红宝书”——其中已经有了“禅法”、“禅经”等字样,并且,安世高非常注意寻找印度佛教和中国本土文化的结合点,积极以道家概念来类比经中的概念,比如在《安般守意经》中——这可是一本专讲与道家吐纳功夫极其相似的佛教数息观的书,他说,“安般守意,名为御意至得无为也。安为清,般为净,守为无,意名为”。显见对中国道家是非常之熟悉。但,为什么“Dhya na”没有被翻译成“清静无为”之类的,却被看似是毫不相关的“禅”所“替代”?有人说,这是因为“禅”字,从示,而示从二从川,按《说文解字》的套路,有神示的意思在里面,正可表示修习“Dhya na”能达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境界。而我本人则为增加说服力,又从“禅”字“替代”的本义出发,谈其隐含着佛教生命轮回种性平等的理念,用它来翻译“Dhya na”,既表佛教理念又表实践方法,恰是佛教知行合一理论联系实际的最佳典范。呵呵,这其实都是瞎猜了,或者,科学地说,这都是“大胆怀疑”,却没法子去求证。反正印度佛教的“Dhya na”到中国被道家的“禅”字给“替代”了——翻译就是一种“替代”,而且,语言形式上的“替代”,还没影响语义内容上的表达——谁让咱祖上勤劳智慧呢,给它改个叫法,读作“馋”音,就与原配一刀两断情尽义绝,哪里还会腻腻歪歪搅不清呢!只可惜这一神来之笔,也如同作翻译的那位一样,都是天外飞仙,在历史的烟海中了无痕迹,云深不知处,弄得我们这些后世的孝子贤孙们,逢年过节想为他们烧炷香什么的,都不知姓氏名谁!

    不知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已知,所谓的禅,原来与苦行修定的瑜珈有着绝不可忽视的继承关系。所以,从禅的角度来审视中国佛教发展史,就变得特有意思。

    先说说苦行吧。这简直就可算是佛教脱胎旧传统的一大隐疾,动不动就要发作一下,刺激刺激时人的神经。我们知道,佛祖本人是反对执著苦行、极端苦行的,佛祖提倡的是一种既满足人性基本需求,又不致引发人与自我、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剧烈冲突的、不苦不乐的人生态度,即所谓中道。而中道的行事原则,就是随缘——能根据内外部条件的变化,“息世讥嫌”,非常简单,特别务实。这都是见诸经典的确载,然而,也正是因此,执著苦行的大迦叶与佛祖产生了分歧,极端苦行的提婆达多与佛祖最终分裂,给佛教发展带来极大的危害。佛教传入中国后,阵痛仍然。早期佛教行人根据个人基础与外部环境的不同,分别走上相异的弘法道路:学识渊博的,被皇帝请进钓鱼台国宾馆,好吃好喝地侍侯着,建官方译场,广召天下学人,走知识路线、上层路线——是所谓义学僧,隋唐时统称为教门;专志笃行的,身无长物,无籍无寺,游行民间,唯苦行修禅是务,以走下层路线居多——后世僧史称之为禅门。这原本是没什么问题的,各随各的因缘嘛。但北魏时杨衒之的《洛阳伽蓝记》中“崇真寺”条,却通过一个阎王爷发落五比丘的故事,反映出当时洛阳有一种舆论:“坐禅苦行,得升天堂”;讲经者“心怀彼我,以骄凌物”,是“比丘中第一粗行”,被送进地狱受罪;“造作经像”,建寺造庙,是劫夺民财,也被送进地狱。据说,这故事一出来,当朝的胡太后“即请坐禅僧一百人,常在殿内休养之”,“京邑比丘,悉皆禅诵,不复以讲经为意”。这当然是不符合事实的,因为北魏胡太后时,佛教义学反倒发展更大。但这一传说却不能不令人注意到,在当时的教门与禅门之间的确是存在着严重对立的倾向。比方说北魏菩提流支译经团和散兵游勇的菩提达摩。唐中期的《历代法宝记》和《宝林传》都记载说,达摩之死,是因菩提流支等人六度于食中置毒所致。为什么要毒死达摩?《续高僧传》说“于时,合国盛弘讲授,乍闻定法,多生讥谤”。这显然是轻描淡写,没在点上,因为包括菩提流支在内的义学僧们也都是讲“定法”的,多年下来大家怎么能算得上是“乍闻”?可见,让人“多生讥谤”的,只能是达摩的禅法与菩提流支不同。如何不同?汤用彤先生研究指出:“达摩‘四行’非大小乘各种禅观之说,语气似婆罗门外道,又似《奥义书》中所说。达摩学说果源于印度何派,甚难断言。”真是一语破天机——所谓毒害,怕也是印度佛教新旧派之争流毒蔓延中国的变异版本罢了!

    乍看起来,这事好像与苦行是无甚大关系的,起码字面上不明显,但问题是,达摩在五代后被追认公推成中国禅宗第一祖,这下事情可就弄大了。因为禅宗此时已成中国佛教第一宗,势力最大,范围最广。又因为达摩留世最深的,其实并不是他的禅法,而是“九年面壁”的传说和强身健体的武术。武术又叫功夫——这名字很有创意,双关甚明,肯下功夫,才能有功夫,能下苦功夫,才能有真功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得,“苦”出来了。九年面壁,那更是一个苦啊——据说,小鸟在他的头顶上都孵出几百个蛋了,这几人能做到?结果一来,苦行,就成为中国僧人的心灵烙印了,即使再身不苦的,也要口头上纷纷以“心苦”作标榜,好像不苦就不是僧人了似的,流风所及,人人都习以为常,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真是何其怪哉!

前不久,有人在网络上还把北方某寺与中原某寺放在一起比较,说北方某寺苦行是佛教正道,中原某寺富贵为佛教败家子,褒贬分明,理直气壮,更过份地是,甚至把人家长得肥头大耳也当作是脑满肠肥的一大罪状——这似乎已经不是为佛教而争,而是为个人审美而斗了——活脱脱地又是如上心理的一次新时代“闪光”。而实际上呢,且不说北方某寺的师兄们没那么苦,中原某寺的同修们也没那么腐败,就是随便翻翻佛教史,我们也不难发现,总体说来,佛教主流好像从来就没苦过,而且,不光没苦过,甚至还可说是,一直锦绣花开、富甲一方!试想,“三武一宗”为何灭佛?“应是昔年崇奉日,不肯清检守真风。”这首当其冲的,还是钱多烧得呀!还苦行呢,你银子比皇帝都多,小日子过得又那么招摇,这不是找灭么!再想想,印度佛教为何在十三世纪时灭亡?除去战争因素外,不也是因为后期密宗贪腐堕落,失了民心?中国是亦如此例啊!“三武一宗”后,禅宗聪明,躲入山林打游击,保存了实力,后来又农村包围城市,成功地占据了中国佛教的绝大壁江山。如何?人一阔脸就变!什么农禅并举自力更生,一边歇着吧,翻了身的禅师们有的是皇帝赐的土地、信徒捐的珠宝,变现,放贷,圈地,出租,你追我赶地,个顶个都成了庄园大地主了,落到民国时,社会上都闹着要“庙产兴学”。为什么?眼红呗。谁让你钱多了不花,明摆着是要做唐僧肉啊!唉,慈航法师当年说,佛教有三大救命圈:一者教育;二者慈善;三者文化。我本人理解:教育,就是要让我们明白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不忘本;文化,就是要博采众长因材施教,教化众生;慈善,就是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服务社会,做财富的中转站而不是终点站。应当铭记,随缘和众,息世讥嫌,才是佛教立身处世的标准啊!

    当然还有持心修定,也就是现在所通常理解的禅,这更是佛教的重要内容,重要到说中国佛教其实就是禅与禅宗了。然而这里边花样儿也最多,说下来又是一大堆的官司要打。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9

云在青天水在瓶  之二

(2008-06-21 08:20:35)




  首先要明确的是,中国佛教虽然号称有“八宗(禅、密、律、净、台、贤、法、空)”之说,而修禅习禅,却绝对是各宗的通用技术,无一例外,只不过名称方便有些不同,比如天台宗,他叫“止观”,从“善调五事(食、眠、身、息、心)”入手。所以,翻开唐代道宣律师的《高僧传》,我们会发现,天台宗的开创者慧思、智者、灌顶,自师祖到徒孙三代人,郝然便也在禅僧之列,毫不奇怪!至于现在所通说的专以“禅”作招牌的“禅宗”,依圣严法师的说法,“乃是第十世纪(宋初或稍前)时才开始的事。”当然,独立的禅寺要早些出现,所谓“马祖建丛林,百丈立清规”,这倒是在公元八世纪时发生的——从独立建寺到立派标榜,中间之所以差这么长时间,那是因为外部战乱及自身尚未取得稳定的政治认可所致。

  也正因为十世纪时禅宗出现了,为了能和别人划清界线,以示自己的卓异不凡,禅宗门徒们就开始做了两件大事:一是提出“祖师禅”,抗衡于前人强调的“如来禅”,别树一帜;一是涂涂改改,赶快出炉自己的宗谱,即祖统,鼓吹得佛真传——这两个问题其实紧密相关,前者是流,后者是源,前者标新领异,若无后者的有力支撑,也就异得过了头,失掉合法性、正统性。这事显而易见。其大功告成的标志是,北宋真宗景德元年(1004)由禅僧道原编撰、学士杨亿修订的中国佛教史上第一部传灯录《景德传灯录》问世。在这部灯录中,道原不仅总结提出了正版禅宗西天二十八祖之说,与唐代神会禅师弄出的东土六祖接轨,而且,更借其中所载的禅门沩仰宗创始人之一仰山慧寂之口,喊出了“祖师禅”的口号,一时天下轰动,习为信史——因为是官修禅书,还入藏经了。只是没料想,这个原本是唐宋禅门齐动员共同糊弄检查团(别派和信众)的大气球,却被民国时跳将出来的胡适,一个“一指禅”就给戳破了——假的。真是一石击起千层浪,舆论大哗,禅门大怒,本为胡适好友的大禅师铃木大拙,此刻也顾不得在西方和“God”的羔羊们谈禅了,与其公开交恶,反目成仇——背后想必也一定给他念了多少遍的往生咒吧,嘿嘿。可胡适呢?怙恶不悛,依然故我,直到死也没悟出自己哪儿错了,甚至晚年回忆自己的佛教研究时,竟大不敏地还说什么是“耙粪工作”,可谓花岗岩脑袋顽固到家了!胡适错在何处?很简单。佛祖当年曾亲口说过,他讲经说法不过是“黄叶止儿啼”,后世禅门的子孙们如此,也不过是随机应变,有样学样,你胡适却偏偏非要给人家在旁边大喊一声:“那是枯枝败叶,不是大白兔奶糖,骗你呢。”你让这“啼”还怎么止得了?还是印顺导师说的精辟,“传说,对宗教来说,正是感召人心,宗教活力的源泉之一。”至于胡适的法子,绝对于建设和谐社会无益!所以,很早韩非子就说,“儒者以文乱法,侠者以武犯禁。”好像还真有那么点道理呀。

  不过,在有一点上,胡适倒还是摸到了一些门道。比方说,他分禅为印度禅和中国禅,并认为,印度禅重在“定”,中国禅重在“慧”,中国的禅宗,达摩到慧能前是楞伽宗——以《楞伽经》传道,慧能及其后为般若宗——以《金刚经》授法。这些在学术界可是言之凿凿,逢禅必引的。我无意在此冒犯权威,更不敢挑战权威——没练金钟罩,哪敢称少林,咱可怕被人拍砖。不过,还是想提醒提醒,千万别被《景德传灯录》等一类的禅门书籍所暴露的“如来禅”与“祖师禅”的形式化对立所误导,上了老禅师们的套。何谓如来禅?也就是印度禅,这个没人疑义。印度禅传到中国,经过安世高、鸠摩罗什、道生、天台智者,甚至传说中的菩提达摩等敷演宣解,到慧能,禅风为之一变,别开生面,这也是众所公认。但是,若是因为此之后的“风”变,就说他们“色”变——胡适说,印度禅“至唐之慧能、道一才可说是中国禅”(道一是慧能徒孙,建禅寺的那位“马祖”),显然还是没有了解禅,特别是慧能之后的禅宗祖师禅。

  何出此言?很不好意思,虽然我也是慧能的后世子孙,却也不能不指出——祖师禅和如来禅的对立,只是慧能的徒子徒孙们吵架的结果。

  慧能之后,他的徒弟徒孙们开创了众多禅派,其中有三家——荷泽禅、洪州禅、石头禅,非常值得一说。荷泽禅的开创者是洛阳荷泽寺的神会,而神会则是“祖师禅”的祖师爷慧能的关门弟子——这个词现在可是炙手可热,学术界尤其是“关门弟子”满天飞,似乎,能做个“关门弟子”,就必然别有密法,能得师真传一样。不过,神会老和尚却果真是着实厉害。当时在全国佛教界占统治地位的,是禅门神秀北宗一派——神秀是慧能的大师兄,他的徒弟普寂在师父成为“两京法主、三帝国师”之后,也做了国师,《旧唐书》上说他,“天下好释者,咸师事之”,风头之健可谓一时无俩。唐中宗时,普寂被钦定为释迦正宗、神秀嫡传,便俨然以禅门七祖自居——神秀自然就是六祖了。这下可就捅了马蜂窝,慧能的徒子徒孙们不干了。本来大家还满尊重神秀一系的,起码是他们把名不见经传的神秘高手达摩发扬光大,为大家争得了佛教正统的大面子,可你普寂这样搞,明显就是不尊重长辈慧能,不拿达摩传下的袈裟当回事儿,这样“English”(硬改历史)还了得!于是,最小的师弟神会自告奋勇,窜将出来,跑到对方大本营的中心地带河南滑台大云寺摆下擂台,开了个“无遮大会”——无遮,也就是没门槛,有本事就可上台,声称“为天下学道者辨其是非,为天下学道者定其旨见”,誓把普寂嚣张气焰彻底消灭——神会原是神秀的弟子,后来才到慧能门下学习,所以他出面很有说服力。结果呢?还好,虽然屡遭磨难,最终神会总算是成功了,死了不知多少年的慧能,到底得到了禅宗六祖的政治认可——胡适据此说神会是慧能南宗的缔造者也没错。

  然而,麻烦却也接踵而来。因为神会确实是太厉害了,厉害到文人倾倒,政客折腰——大文豪王维、杜甫、刘禹锡等都是他的忠实粉丝,竭尽全力为其鼓吹赞美。而贞元十二年(796年),唐德宗干脆就把神会敇定为禅宗七祖!天哪,这不是给老和尚找抽嘛!虽然老和尚年高德韶,行迹卓然——人家当年安史之乱的时候,可是把所有的度僧手续费都捐给部队了,称得上是古代版常香玉(捐飞机给志愿军),是标准的爱国爱教的高僧,当得起七祖的圣号。然而,以神会的智慧,当然更深知:这七祖的称号绝对是块臭狗肉,轮不到的都觉得香,轮得到的又全身都发臭,明白人谁去弄这玩艺!我相信,假如老和尚还在世的话——此时已是神会圆寂后的第三十四个年头了,他肯定忙不迭地上表坚辞,绝不会重走普寂路。可如今呢,却只有干瞪眼没办法了!而且,更可怕的是,皇帝不过是论功行赏,虚应故事,自己的徒弟却比谁都热衷这个大帽子——这也好理解,背靠大树好乘凉嘛。神会的四传弟子,在整个中国佛教史上都赫赫有名的大家宗密禅师,不仅言必以“七祖”尊称神会,还在他名作《中华传心地禅门师资图》中,赫然即列神会为禅宗中华七祖——这是北宗神秀与普寂彻底被慧能与神会取代的标志。这原也没什么关系,好歹神会的七祖是皇帝御批的,哪像普寂,纯是自己谬称,没办过法律手续。但,千不该万不该的是,宗密还写了一本《禅源诸诠集》(已佚),在其现存的长达四卷的“都序”中,他对当时教、禅的高低层次进行了爬梳整理,比如把禅分成五类,认为达摩传来的禅,也就是如来禅,最好、最棒、最高,而且,还对同时代的禅宗他派同学们的表现进行了不得人心的点评,说人家不看经、不学论的,非正宗,非嫡传,太不利于佛教的信仰建设,都这么教下来,不成了歪门邪道了吗?得,这回可不是捅马蜂窝的问题了,而是点着了火药桶了。火力劲头儿最猛的,就是说起来与荷泽禅还是亲兄弟的,洪州禅与石头禅两大派。

  过去看过一个真实的笑话。说一个外国朋友看中国的武侠小说入迷了,千里迢迢地跑到中国来,一下飞机,逮住人就问:“江湖在哪里?江湖在哪里?我要到江湖去学艺。”江湖在哪里?如果是唐末的僧人们,问这个问题就是白痴!谁不知道?江就是江西,那里有马大帅,噢,是马大师,马祖道一禅师在洪州传禅,培养的徒弟个个一级棒,比如百丈怀海、南泉普愿、西堂智藏,号称洪州“三大士”;湖就是湖南,石头希迁在南岳石台上结庵授徒,教出了天皇道悟、药山惟严、潮州大颠(此人可是起初反佛的韩愈的师父)等谁见谁都会倒头便拜的高人。时人都说,“自江西主大寂(马祖),湖南主石头,往来憧憧,不见二大士为无知矣。”这就是人们要“跑江湖”的由来。

  洪州禅与石头禅这两派可了不得。唐武宗灭佛以后,中国佛教的,什么三论宗啊、天台宗啊、华严宗啊、唐僧引进的高科技唯识宗啊,甚至包括神会一支的荷泽禅,等等依附官僚士族,爱走知识路线、上层路线的佛门宗派,统统在大唐散架、黄巢起义、五胡乱华中,零落成泥辗作尘,宋以后,就只闻楼梯响如故——名存,实则难见人下来了——实亡。而洪州禅与石头禅则不然,虽然是泥腿子的干活,虽然早先被人骂作是“破戒比丘”,但是,却凭着泥土的厚实、石头的硬气,一路高歌猛进,在十世纪的时候巍然而成中国佛教的真正代表、绝对主流,而且,还开枝散叶,子孙繁衍出“五家七派”,各呈风流——洪州禅分出两支:沩仰宗和临济宗,后者入宋后又分为杨歧派和黄龙派;石头禅分出三支:曹洞宗、云门宗和法眼宗。

  这么牛的一大家子,得罪了他们,当然也肯定不会有好下场。荷泽禅不是弄出个“坛经传宗”来混淆视听,证明自己是嫡传吗?他们就发起一场重新解释《坛经》的运动,尤其是针对《坛经》中神会初见慧能一节,借慧能之口痛贬神会,说人家“也只成个知解宗徒”(只重理论学习之意),非要把荷泽禅的祖师爷整得和中石油股票似的,直到“破发”。结果也当然不出意外,狂轰滥炸之下,大家习非成是,此说便就成了真理,我们今天所能看到的宗宝本《坛经》,即最流行的《坛经》上就是如此记载。

  再有就是针锋相对,提出“祖师禅”与“如来禅”搞对抗赛,说自己是“教外别传”、“不立文字”。吵啊吵的,结果当然又是大满贯全赢,因为他们子子孙孙无穷尽也,不像别人早早地绝了后,断了种,自然也就成为佛教的正宗嫡传——没办法,历史研究中就是这样活人欺负死人,谁一口气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

  其实,真要说起来,祖师禅与如来禅除去教育方法有不同外,其它的并无二致,根本没多大差别。这方面的研究著作很多,而且看上去还都肥肥大大的,显得很有含量。但以我这个学者里的和尚,和尚里的学者来看的话,都太啰嗦了,哪用着如此复杂!来个比喻好了。吃饱知道不?吃饱的感觉记得不?知道,记得?好。吃米饭能让你体验这种感觉不?吃馒头能让你重温这种感觉不?毫无疑问,都能!那么,告诉你:祖师禅与如来禅也不过就是让你体悟人生本来面目的大馒头、白米饭,如此而已。所谓“药无贵贱,愈病者良;法无优劣,对机者胜”,喜欢哪个就哪个,“是法平等,无有高下”,何分你我,聚讼攻讦?所以,宗密该打五十大板,还如来禅藉教悟宗呢,白看了那么多佛经,怎么就没“藉教”看到这一点?什么?你说馒头管饱、米饭易饿?对不起,你已经被刚刚的这个比喻所用的文字相(名词)——馒头和米饭——所惑。如果我再用一个比喻:吸烟可使人陶醉,喝酒可使人陶醉,抽鸦片也可使人陶醉,你是不是又要说:鸦片有毒,吸烟有害,喝酒不利于健康?这同样又是被“鸦片”、“喝酒”、“吸烟”的文字相所迷惑索引,注意力已经不在比喻的本义上,而是跳到了名词语义延伸的别处,若是一直这样地跳来跳去,那不就是心猿意马吗?心猿意马,就是佛经上所说的凡夫的根性啊!可见,语言文字在表达上确实有局限性,这种局限性,既可能是因语义不完整而来——像辞不达意,又可能是因易于让人产生注意转移而来——即如前面的情况,但,无论是哪种局限性,毫无例外地,都只能是强化而不是转化我们凡夫的劣根性!祖师禅的禅师们显然是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才非经非教非佛像,屙屎吃茶并担柴,非一切可能让佛教徒产生执着的对像,彻底予以否定,拈一切可拈之物,不思善恶,自在说法,从而在弘法风格上,才个个显得汪洋恣肆、气魄雄浑、挥洒自如、势不可挡!“风”确实变了,但只是风格之变,至于令人明心性之真得从容之定的“色”——本质却没有变,无论如何,总还是“禅”啊,这才是佛教的真正根本。而经也好,教也罢,却也只是一条条的“径”——经者,径也,如果把其奉为教条,非其不可,人人都要从此道路经过,那当然就更是离禅万里,距佛日遥——这辈子想成佛?如此固执,做人都会有麻烦啊!所以我在谈禅修的时候,就总是强调:禅修的五个境界:散心——专心——一心——无心(无分别心)——随心,第一个阶段靠兴趣,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兴趣不论好坏,有真兴趣才能晋身专心之地;第二阶段靠信仰,真信仰才能让我们一心一意地坚持到底;第三阶段靠功夫——又来了——能下苦功夫,才能无心合道;第四阶段靠悟性,机缘成熟,自然随心自在,圆通无碍。一家之言啦,不用太在意。

  回过头来说,祖师禅的禅师们其实也逃不了五十大板的——反正他们都不在了,又不会像白云她妈似的,来带我走,我在这儿冒充冒充法官,就算小孩子过家家吧。因为他们的教学法实在是太灵活了,灵活到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以至于产生了两个后遗症:一个是高徒难寻、难得,能传下法来的太少,甚至没有,而这些祖师爷们又看破一切,根本不在乎,结果,法脉也只好成了太监,没了下部,传传就没影了。再一个就是让人心生敬仰加羡慕,羡慕之后就搞模仿秀,模不来神,咱就仿其形,于是后来的庸脂俗粉们也人人握着德山棒、端着云门饼、吃着赵州茶,吆五喝六地抖擞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丐帮打狗呢!出家人也就越来越没文化,越来越没水准,越来成为社会的阴暗面、下九流!唉,这板子举到这儿,我都不知道究竟是该埋怨祖宗呢,还是该自己直接抹脖子上吊了事,省得丢人!

  祖师禅的祖师爷慧能是不是文盲——那是学术界的事,让们吵去吧,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作为一种求定得定的可复制可量化的纯粹技术,印度禅到他这儿摇身一变为定慧等持、灵活无比的人生艺术——中国禅,却绝对是千真万确无可争议的事,所以一方面让他在《坛经》中引经据典,一方面作为他的徒子徒孙,尤其是一个赛一个的有文化,动不动就是唐宋诗僧、文僧,有这禅那禅出世的晚辈们,却喜欢把他塑造成文盲,倒真是值得我们认真地思考思考,是出于弘法的需要?还是佛教反知理念的具体?还是其它?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每一种答案也许都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启发与思索。这也就如同人们去分析如来禅与祖师禅一样,有的人从中看到了佛教超脱之名与庸俗之实的对立;有的人从中看到了教学方法的不同与对立;有的人从中看到了佛陀崇拜与祖师崇拜的对立;有的人从中看到了知识阶层与劳动阶层的对立;有的人从中看到了印度之定与中国之慧(其实是定慧等持)的对立,谁的对?五祖说,“能者得之。”我们,来玩参禅吧。

  唐代的李翱是个很了不得的人。冯友兰在他的《中国哲学史》中说,“宋明道学之基础及轮廓在唐代已由韩愈李翱确定矣;而李之所贡献尤较韩为大,其学说所受佛学之影响尤为显然。”李翱是韩愈的门生兼女婿,给他施以极大影响的,就是他非常尊重的药山惟严禅师。《宋高僧传》记其与禅师初次相见时说:李翱问禅师,何为道?禅师随手一指,答曰:云在青天水在瓶。李翱豁然大悟,赞颂说:炼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李翱悟了什么我且不问,且说我今天探禅源、聊禅史、说禅话,挺没劲的东西为何却用一个如此雅致风流的名字“云在青天水在瓶”,是何用意?

  参——

  参你个红烧狮子头啊,没事找事,该干嘛干嘛去!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9

抬驴另解

(2008-06-21 08:50:23)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我不敢有好为人师的惯癖,但每次碰到这句名言,还是会有些觉得,夫子此说的本意,绝不是在谈什么怎么样才能做人家老师的道理,否则的话,放在“为政”篇里,那岂不就成了典型的文不对题?按着老先生“三人行必有我师”的一贯谦虚,我想,这一句与其理解成夫子谈为师之道,倒不如说是夫子在由衷地向我们推荐做人成事之法!试想,温故即是反思,一个人在生命的旅途中,若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断对自己的曾经所历归纳、总结、提炼、升华,欲不“知新”亦难矣,其必有所得,有所成!况且,即便是不能“知新”,单是能经常地对自我进行反思反省,这样的勇敢与执著,就已经是迥出常人,值得我辈芸芸众生郝然而生钦敬,足见其高山仰止了。

  我很为自己的这种理解有些自得,因而也就免不了动辄“学而时习之”。某日,偶然拈起一则少年时就读过的寓言“抬驴”,重温之下,果然就发现其中实是曲径通幽,别有洞天,细细品味,竟还颇有些豁然开朗之感!

  有父子两个,牵着驴进城。半路有人笑他们:真笨,有驴不骑!父亲于是便让儿子骑上驴,走了不久,有人又说:真是不孝顺的儿子,竟然让自己的父亲走路。一听此言,父亲赶紧让儿子下来,自己骑到驴背上,哪知一会儿又有人说:真是狠心的父亲!不怕把儿子累死。父亲赶紧让儿子也骑上驴背,谁知没多久又有人看到了,说:两个人骑在驴上,这驴肯定是借来的!父子俩赶快溜下驴背,再也不敢骑了,思来想去,最后只好把驴子的四只脚绑起来,用棍子扛着。可是,在过一座桥时,驴子因为不舒服,挣扎了起来,结果“扑通”一下,驴掉进河里淹死了。

  印像中,当年看这则寓言(或动画片)时,好像也就是哈哈大笑,骂人家一声“傻帽”,随即就昂首阔步,意气风发去了。可今天读来,仔细一想,如我辈之凡夫俗子又有哪一个不是在该骂之列?

  因为,谁不是在生活的这头驴上,反反复复,上上下下?从政的,宦海沉浮,忽忧忽喜,前途难测;经商的,博弈拼杀,或惊或惧,云诡波谲;为学的,富贵清贫,患得患失,一会儿地易中天这里刚爆冷,一会儿地那边于丹又乍热;即使是平头百姓,看似平淡无奇的日子,不也是锅碗瓢盆交响曲股市一般的行情?吵吵闹闹,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跌跌落落,真个儿的人生百态。可这百态的人生,乍看来好象是千差万别,各有各的精彩,而实际上,有差的只是状态,跌宕起伏、世事无常的背后,隐含的却是无别的心态——人人对此是说不出的痛苦与不甘、迷茫与无奈!所以说,凡夫的人生,用马克思们的话来说,这就叫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上升。用佛教的话来说,却倒干脆些,凡夫者,反复也。反复者,轮回也。轮回者,凡夫的人生也。人生,就是轮回。当然此一轮回,可不仅仅是指生活状态,更是指我辈俗子的人生心态,诸如这喜、怒、忧、思、悲、恐、惊等伤志之七情,在或顺或逆的环境作用下,仰观俯察,时不时地要轮番轰炸我们幼小可怜的心灵!而我,独于这《抬驴》之中,却除此二家之殊途同归外,也真真地领悟到,我们凡夫的人生旅程,其实也不过是如是的抬驴进城。纵然有些时候能享受些骑驴的得意,但接踵而来的却又是不得不下驴的失意,得失之间,愤懑不堪,反复轮回,终至于迷失自我,无所适从,结果,把生活这头驴子搞丢,弄砸,没法收拾。若说这样的人儿,不挨旁观者的骂确实挺难!可问题是,人生从没有旁观者,我们必定是要和那些被骂的难兄难弟们永远在一起的,所以,我们,毫无疑问,都是要被骂的人!

  谁想被骂?没有!谁希望把生活弄砸?更没有!趋利避害,欣乐厌苦是人类的本性,凡夫俗子们好像没一个乐意生活如潮水,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整日里心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怎么办?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我就一直牵着驴进城?这办法看起来很简单,好像也就是传统教育所给出的“抬驴”寓言的答案,被众多人奉持的所谓的人生宝典、至理名言。可惜的是,稍动下脑筋,我们就发现,这答案实在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异想天开,在生活里根本就不可能!

  原因何在?

  因为“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的抽象物,从现实性上来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这是马克思说的。而心理学家马斯洛则进一步指出,人的一生有五个不同的需要层次:生存需要——满足基本的生活必需;安全需要——生命、生活有起码的保障;交往需要——有一定的群体归属;尊重需要——在团队中获得一定地尊重;自我价值实现的需要——回答人生活的意义和目的。这两位高人的话放这儿是什么意思?前者简明扼要,等于是说:没有别人你活不了。后者则因势利导,循循善诱,告诉我们:有了别人,我们才活得有了人生的意义和价值。这与佛教的根本教义“缘起”法则真是不谋而合。所谓“诸法因缘生,缘谢法还灭”,天地间万事万物看似生灭流转,变化多端,纷繁复杂,实际上任何事物及现象的产生、发展、存在、变化,以至消失、灭亡都是有原因、有条件的,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由因能生果,由果更生因,因与果辗转相生,永无止息,这世间万象就处于这样的一个相互依存、相互促进、相互转化的因果联系网当中,相互影响关联,牵一发而动全机,谁也不可能置身事外,无动于衷。换句通俗的话来说,人活着总是要做事谋生的,而且或隐或显地总是要和别人发生这样或那样的联系,当我们找人做事,求人办事时,我们不可能昂着高贵的头颅,固执己见,什么都不顾忌。俗语云,身处他人矮檐下,你就不能不低头。很多时候,面对情势所迫,个人所需,我们选择仰承人意,委曲求全——亦可美其名曰顾全大局,实在是顺理成章无可厚非的事,这就是生活,生活是来不得丝毫的浪漫主义的。所以说,真要让你牵着生活这头驴,一根筋地走到底,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结局绝不会有任何悬念,只能是众叛亲离,四处碰壁,糟糕透顶。有哪个喜欢过这样的日子?赶快举手。

  一意孤行走不通,那就只有选择随缘了。可随缘了,随来随去的,事实上却还是丢了驴子,垮了人生,无所适从!难道随缘也有错?

  随缘当然没错!因为所谓随缘,其实就是常说的实事求是。若是有错的话,那么,在《反对党八股》的战斗檄文里,毛主席也就不会一再强调,我们一定要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要看菜吃饭,量体裁衣,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看情形办理。更何况,作为党的思想路线的核心和根本点,实事求是若是有错的话,又怎么会指引我们取得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

  然而,随缘没错,随缘的人却是常常地出错,而且错得还往往是一无所知。比如说《抬驴》中的父子二人,他们的随缘,为何会造成驴死人悔的结局?表面看来,这是因为,他们生活的标准不在自己手上,而在别人的嘴上,全然是没有个人主见所致。可实际上,随缘就是不能有个人主见,有主见,就难以做到随缘,或者说,所谓主见,其实是一定要时移事易,在不同的情况下总结而出的、符合实际的意见,是一直要依照时空的不断转移而不断调整更新的始终变化的意见,否则的话,抱残守缺,固步自封,前一个实事求是的意见,在下一个变化了的时空当中,就可能成了妨碍发展、拒绝进步的成见。想想这父子二人,他们的麻烦也就在此!看似上上下下,身体在随缘,而实际上,意识思想却是始终停留在上一个观念上,滞后于当前形势的发展要求,不能及时修正,念头无法随缘,就总是在心里折腾,“刚刚说上,现在又说要下了”,“刚刚说下,现在又说要上了”,反反复复,自己和自己打架(自扰之?),最终弄得自己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这还算好的,严重的,怕是精神分裂都有可能!可见,意见变成见,这就是不随缘,不要单看身体外在的行为上好像变了,实则内里南辕北辙,相去甚远,表里不一,自己痛苦,他人看着也累,这就是人生不自在、不快乐的苦因。而随缘,则是始终保持活泼泼的切合当下的真知灼见——此即为佛教禅宗教人“把握当下”的意思。

  有个很著名的公案。有人问大珠慧海禅师,“禅师怎么修行呀?”慧海禅师回答:“饥来吃饭困来眠。”就是“饿了吃饭,困了睡觉。”对方非常吃惊,说:“那这和俗人有什么不同?”是啊,俗人不也是饿了去吃饭,困了想睡觉吗?那岂不就是等于修行了?可慧海禅师答:“绝对不同。俗人是吃饭时不肯吃饭,百般挑拣;睡觉时不肯睡觉,千般计较。”

  这回答,真是一针见血、入木三分!

  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表面看来大家都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生活状态没什么两样,可实际上,没水平的凡夫俗子,身体随缘,念头却逆缘,而念头不随缘,那么就恰恰证明,身体上的所谓随缘,其实也就不是出于自觉地主动选择,而是迫于无奈,被环境所逼的结果,这才是真实的逆缘,能不有苦难言、疲惫不堪吗?真正的洒脱则不然,谈恋爱,他也会有失恋,分分合合,实是人生常态,但他绝不会抱着新欢思旧爱,老是呓语些什么“爱人结婚了,新郞(娘)不是我”之类,能拿得起,更放得下;干工作,他也会跳槽炒鱿鱼,挑挑拣拣,生活最需要的就是历练,但他绝不会这山望着那山高,总是妄想“别人的苹果就是甜”,能大胆突破,更能安分守己,忠于职守。随缘就是这样的求真务实!

  所以总结起来说,自由快乐的生活好像也很简单,奥妙就是,只要铭记——人生的座标永远是个浮标,务必要应时而动,与时俱进,内外随缘。

  当然,这不过是就事论事的说法罢了。真要实事求是地随缘出一个人生快乐的秘诀,怕是单单抬上一回驴还是远远不够。何出此言?因为生活不是寓言,更何况,特别明显的是,《抬驴》在指导人生实践上还有其致命的局限,那就是,寓言中的行事标准,在每一个时空阶段的选择上都是唯一的,绝无交叉。可真实的生活哪有这么单纯?不同时空有不同标准,就不用谈了,仅仅是同一时空中,我们人生所面对的取舍判断,就怎是一个“繁”字了得,众说纷纭,矛盾不一,当此之时,“繁”也就成了“烦”,究竟哪一个才是标准?实在令人挠头。寓言中的父子,只是因为说法的前后不一,就已经是晕头转向,不知所措,假如同时有许多人告诉他们:同上、同下、父上子下、子上父下、抬驴、杀驴等多个选择,这爷俩该当如何是好?恐怕到那时淹死的就不是驴子了吧。这样想,好像很有些不地道,但生活有时就是这样的残酷。举个简单的例子。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为什么会如此?还不就是选择的问题!久病床前总尽孝,那工作还做不做?不做,没有经济来源,不光这孝尽不了,就是对其他的家人也诚属不仁不义。要做,怎么做?不尽心尽责,敷衍了事,那是不忠不敬,早晚也是要被开除的,到时候这孝尽起来也难。要做,要好好地认真地做,那么这花在病床前的时间肯定要受影响了,难免又要被人认为是不亲不孝。所以说,对“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句话,仔细思来,真有些说不出的无奈与凄凉,无论作哪一种选择,其实都注定要染上几分寡情与悲壮。而这,也才是真实的生活。对于这样的两难、三难,甚至多难的人生选择,我们只能说,在特定的时空里,你只有选你最重的,爱你最爱的。虽然我们的爱与重,在人生的快速列车上如窗外倏忽而过的风景般也是常换常新,可每一次的选择,最起码,我们都能保证是自愿的、真实的,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我们才能够时刻勉励自我,爱你所爱,重你所重,无怨无悔,义无反顾,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选择皆是因缘定,善恶任由他人说。你看,这小小的一则寓言,温故之下,竟得出如许的啰嗦,是耶,非耶?新耶,旧耶?唉,也自任由他人评说。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49

“风”“幡”之动

(2008-06-21 08:54:25)



  接触佛教这么多年,别的变化没有,就是这“说话”,在日常生活中确实是越来越不想讲了。

  记得刚出家那会儿,有一次师父还问我:出家了,想做个什么样的出家人啊?当时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想做个净空法师那样的。师父“唔”了一声,说:那是要做个DA法师啊!不过……师父慢条斯理地接着讲:要想作个真正的DA法师,先要学好的却是——不说话!“不说话”三个字斩钉截铁,干脆利落,而且说完师父就转身便走,毫不拖泥带水,丢下我站在那儿,愣上一愣,却是几乎要笑出声来,心想:这个老和尚恐怕真是有点问题,做法师是要以弘扬佛法为己任,见人就说,逢人便讲的,话是最多,定要多说多练才是,怎么能先要学会“不说话”?根本就没道理嘛。我很是不屑!

  可如今回过头来,再仔细琢磨琢磨,却发现,特别叫人不屑的,是我!真正有道理的,还是师父!以我现有的这点儿可怜阅历而言,我不能不承认,懂得这“不说话”的道理,对任何人而言,还果真是重之又重,大有必要!

  曾经有一个学者来向一位禅师问禅。禅师说:好,坐下吧,让我们边吃茶边谈。学者入座,禅师提壶倒水,慢慢地茶杯就满了,可禅师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还继续倒水,以至于茶水都溢出杯口,眼看就要流了一桌子。学者急了,叫道:大师,茶水都漫出来了,不能再倒了!禅师此时立马放下手中的茶壶,注视着学者说:是啊,你的头脑就像这个茶杯一样,装满了许许多多自己的想法和念头,如果不倒空的话,叫我如何给你说、给你道呢?学者于言下顿时大悟。

  学者究竟悟了什么,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们自是不必大费心思,我于此却想到了一个问题。若说这芸芸众生,不管他做不做法师,信不信佛教,种种凡夫,种种身份,又有哪一个不是在头脑当中充满了许许多多、形色各异的个人想法与念头?无念即如木石,多思方为人道。法师向人弘法也好,普通人交往相处也罢,显而易见,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人与人之间众多观念的挑战、诸多思想的交锋,那么,我们有什么办法让别人心开悟解,自愿放下坚壁清野的武器,接受你的见解,拜服于你的宣教?现成的答案当然不能说是没有——子曰:因材施教。佛云:对机说法。二者言殊理同,实际都讲的是一回事儿。可困难的是,你如何才能洞察对方之“机”,勘就对方之“材”!

  用中国的老俗话来应付,我们自然是可以拿“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之类,来个一言以蔽之。然而,假如是在短短的一小时,几小时呢?我思来想去,觉得方法无它,唯有让对方多多说话而已。“语言是思想的直接现实。”姑且不去说什么“言为心声”,就是“口是心非”的话,其实只要对方能说得越多,通过其有声语言和体态语言的展示,他的优点、缺限、脾性、浅层问题、隐蔽心理等等,也就越能够让你一览无余,洞若观火,如此一来,对谈之际,自然会使你有的放矢,趋避有道,若是张口的话,当然也能够字斟句酌,句句切中要害,字字皆成真言,别人又如何不会心悦诚服、甘心领受呢?

  这应该是地球人都知道的吧,尤其是在这个所谓的知本家的年代。然而,知易行难,就这个浅显的道理,又能有多少人做得到呢?今人不行,古人不行,普通人做不到,那些堪称专业的修行人士也没几个!比如说,盛唐可算是中国佛教最为鼎盛的时代,高僧辈出,灿若星河,可当时的一位大德黃蘗祖师却慨叹道:“大唐国内无禅师”!有人请问其根由,又言:“不道无禅,只道无师。”这是佛教史上一则有名的公案,都被人参来参去地参了上千年了!是什么意思?暂时按下不言,倒是另有一则千古传诵的公案可以和它相映成趣,相得益彰。

  唐高宗时,秘得禅宗五祖传衣授法的六祖慧能大师,已在南方潜修多年,这一天来广州法性寺(今光孝寺)听法师讲经,正当大家聚精会神之际,忽然卷地风吹,讲台前长杆上所挂的长幡呼啦啦飞扬起来。一僧说:呀,刮风了(风动)。一僧说:不对,是长幡飘起来了(幡动)。二僧互不服气,争执不休。恰逢其会的六祖慧能大师说:好了,好了,“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仁者心动。”一语惊破梦中人,四座叹服。

  试问:“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仁者心动”何意?

  风动重要吗?如果不见长幡舞动,怎知风在动?幡动重要吗?如果风不吹起,长幡又怎么会动?可见,风动也好,幡动也罢,都不过是对“‘风’、‘幡’皆动”这同一现象的描述,只是由于观察的角度不同(一个因风吹而幡动,强调风;一个因幡动而知风吹,强调幡),因而描述的内容也就各有所重,以至于大相径庭罢了,如此而已,同样合理,又有何可争?而之所以争执不休,其实根本还是在于他们都自以为是,非要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对方!所以说,六祖所说“仁者心动”之“心”,全无其它,就是我们众生的那颗一有机会就要全力发作的自以为是、争强好胜的心!正因为有这个心在,才让他们忘记了身分(和合僧),忘记了正在做的事情(听经),而驰心旁骛,攻讦不已。也正因为有这个心在,才让我们忘记了自己不过是大自然生命群体中的一员,忘记了生育我们滋养我们的这块土地也很有限,忘记了我们彼此之间还有着密不可分的血肉联系,战天斗地,欺人压人,结果,世界无宁日,国家无稳定,社会无和谐,自然失衡,人际对立!

  这哪里是什么风吹了,幡飘了?这分明是人心中“平等”、“尊重”、“包容”等等可贵的东西失落了,沦丧了!这样的人弘法,他会因材施教?那种强烈的表现欲、自命不凡的优胜感,不由自主地要使他把别人都当成可怜的迷途羔羊,居高临下地训示、教导,以展示自己的“不凡”和“优胜”,他怎么会有那功夫!这样的人相处,当然更不会对机说法,那种顽固的自以为是、深入骨髓的争强好胜,怎么会使他尊重对方的意见,包容对方的观点,自甘放弃灌输个人意志,取消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千方百计?他没有那个心思!如是之人,相处之际,对谈之时,想要他不说话?少说话也至难矣!

  从佛教的本质意义上讲,佛法是不能说的,所谓“起心皆错,动念即乖”,连想想都是要错的,更何况还要说出来,写出来,借用语言和文字这种容易让产生执着难舍的具体工具!所以在高手那儿,譬如说《维摩诘经》的维摩诘,当文殊菩萨向他请教什么是“不二法门”时,这位佛法上的特级教师竟是沉默不语,一句不说,反倒被智慧文殊赞叹为“善哉善哉!无有文字言语,是真不二法门也!”这就是史称的“一默如雷”。可见这高手过招,当真是羚羊挂角,无迹可求!只可惜像维摩诘与文殊这样的一拍即合、心心相印者太过稀少,即如禅宗的那些历代师徒大德,开悟的因缘多数也还是要借助于有声的语言,未能免俗。不能免俗当然也是无可厚非,谁让我们的段位终究是个凡夫,万里长佂毕竟是刚走了第一步嘛。但问题是,如果真要从俗而言的话,既然这说话难免,那,学会不说话还真是意义非凡。说得庸俗点儿。不说话,或者少说话,就等于是大幅度地减少别人的军需供应,免得别人总是把你讲的话当成是瞄准仪、小步q和榴弹炮,时不时地对准你,掂量你,轰炸你,这是最简单的处世法宝了。说得世俗些,就如同上文所言,和人交谈相处,尽量让对方先说多说,自己少说后说,多留点时间倾听、领会、观察、揣摩,以便于不说则已,一说即中,这更是为人的基本技巧了,不然的话,你争我抢,都急着说个没完没了,那还不是“风动”与“幡动”,驴唇与马嘴,这两个人又怎么能对得上“机”呢?

  自然,从一个佛教徒的角度出发,师父当年告诉我想做DA法师就要先学会不说话的主旨,必定不会如我刚刚所言的这般市侩!否则的话,出家那就不是脱俗,而是更俗了,出家还有什么意义?

  很喜欢《金刚经》中的一句话,佛告诉须菩提说,“汝等勿谓如来作是念‘我当度众生。’须菩提,莫作是念。何以故?实无有众生如来度者,若有众生如来度者,如来即有我人众生寿者。”更喜欢南怀瑾先生对这一句的解释,“你们千万不要那么想,认为我(指如来)要度一切众生……一个人如果自觉有道,足以为人师,如果有这一念的存在,他再有道也不值钱了。真正足以为人之师,真正足以度人,他必定已经证到空的境界了。何以会有自我崇高的观念呢?绝对不会!因为他自己已经没有这个观念了;而一切众生,人我平等。所以佛说,佛如果有这样一个观念,也就不叫做佛了,他处处着相,觉得我是佛,我是老师,你们通通是我的子民,你们都是我的信徒,那他就绝对不是佛了。” 可见这“大唐国内无禅师”,“不道无禅,只道无师”的“无师”二字,实际上是指太多的“师”,自以为是、自命不凡而难以称得上“师”!孟子有言:“人之大患在好为人师。”此诚透骨之谓也。

  平等、尊重和包容是师道之根本、人道之实基。出家了,并不必然意味着我们一定比在家人道德圆满,智慧优胜,更不可处处把别人当成是沉溺苦海,惟我是解脱彼岸散步,时不时地要“于诸病苦为作良医”上一回,“大师”上一回,如果有这个分别心在的话,自己尚是“自命不凡”之中的大病患者,有待救拔,又怎么攻克度化得了他人的“自以为是”?在某些方面懂得比人多,官帽子比别人大,也并不必定显示着你就绝对地比人强,人人都不过是“风动”和“幡动”,虽然不合你的意,但合乎认识事物的理,既然个个都是在瞎子摸象,只不过你摸到了象肚子,他摸到了象尾巴,那么,想要更强更多更全面的话,就更要懂得尊重别人、包容别人,怎么能“己所之欲,专施于人”,非要别人接受自己的观点不行?这样自以为是的人,有谁会喜欢和他交朋友?!交友贵交心,这个“心”,不是真实的贪心、骄心、自以为是的心,而是真实的平等和尊重!为师之道的这个“道”,也不是知道得多别人就喜欢,坐的位子大他人就拥护,能不能在接触中让人感受到你对他的尊重,来往中感受到你对他的平等,交谈中你对他观点意见的专注倾听,才是至关重要,至为紧要!这,大概才真正是师父教育我先要学会不说话的意旨所在吧。

  不说话,先静静地倾听,本身就是对他人的一种尊重。能够耐心地听人把话说完,把意思表达完整,本身就是对他人的一种包容、一种友爱,而这一切并不是源自于要后发制人的谋略、治术,而是发自心灵深处的平等众生与人我无别。这“不说话”,不正是佛法修行的要旨吗?

  倒想起一个“不说话”度人的小故事。

  唐末时,主政广东的刘王请众多的高僧大德到宫内消夏。高僧相见自然也是难得机缘,不免要就一些佛教问题相互探讨请益,更何况还有虔信佛法的刘王在旁边推波助澜,不断请这个讲经,请那个说法,场面好不热闹。不过,虽然这壁厢争奇斗艳,如火如荼,那壁厢却独有云门法师寂静安然,沉默不语,始终不为所动。值殿的官员看出了门道,就在宫墙上大书一诗曰:

  大智修行始是禅

  禅门宜默不宜喧
  
  万般巧说争如实

  输却云门总不言

  云门禅师后来开创了佛教禅宗史上有名的云门一派。

  蓦地又想到自己,既然这“不说话”的含义如此至深,那么,自己在这里以笔作舌,假纸为友,厥词大放,不也是有违初衷,说易行难?既然为人之道、为师之道,贵在平等、尊重、真诚、包容,那么,只要能让对方感受得到这些,这说与不说的形式又有什么分别?何必非要在此贵默贱说,论高论低,这难道不也是“风”、“幡”之动吗?

  不觉莞尔……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50

天上掉下个小妞妞

(2008-06-21 08:57:14)


  这事儿说起来确实挺有些不可思议的。

  有一段时间,也不知是谁发起的,寺庙里的小和尚们天天是有空就攒在办公室里的电脑前,浏览关于小狗的图片帖子。这看得多了,难免就意动神摇,于是,便有极其好事的热烈提议,说我们寺庙也应该养只小狗,最起码,晚上还能帮我们看看家呢。初听时,我未可置否,实则是内里颇不以为然,心想,就凭我们这小庙小庵的,人丁不旺,香火不兴,有什么可看的?这不过又是三分钟的热度,一时兴起罢了。却未曾想,这股“狗温”,还持续不退了。一连几个月,总有人不断地在我耳边,有意无意地旁敲侧击,煽风点火。而且,消息还长了腿,跑到上海去了。我的一个女居士其间就乐滋滋地打电话来,非要把她家养的那只供养给庙里。我原本还觉得,我这个弟子真是个满凑趣的人,真不错!哪知,后来听她一介绍,额滴阿弥陀佛呀,她家那位大爷,吃要肯德鸡、香酥排,穿要西装、牛仔、休闲的轮着来,一个月还要洗一次桑拿,做一次头发,剪一次指甲……不要,不要,坚绝不要!我忙不迭地扣了电话,差不多是落荒而逃。耶稣真主在上,我们这犄角旮旯的小庙,哪请得了这样排场的狗菩萨啊!

  为了防止有人再来聒噪,我干脆就挑明了态度,对于养狗,我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如果真要养的话,必须要本着谁养谁负责的精神,绝不能兴来热火朝天,兴去不闻不问,半途而废——我甚至将此提高到了做人做事修行成佛的高度上,对狗犹如此,待人何以堪?坚持才是大智慧,坚持才是胜利。最后,我当然没忘记千叮咛万嘱咐,养狗就养个小点儿的,个头太大,让人有压迫感,不敢上门,那我们这小庙怕是真要集体歇菜了。

  小和尚们非常欢喜雀跃,纷纷毫不吝啬地对我大唱赞歌——太肉麻了,不述。就为这点儿破事,至于嘛——当下还有两人跳将出来主动请缨,要去定海的市场“沽狗”(Google)一番。我倒有些惊讶了,暗道一声,难得!因为说这话的时候,距离他们提议,怕是已过去近小半年的时光了,而搁我以往的经验,这帮傢伙们似乎无论做什么,都没超过一个月的热乎劲儿的。

  不过,出门时兴冲冲如风似火,归来时,却是软塌塌垂头丧气。一问。答曰,偌大的市场,反来复去,竟没找到一只合适的。

  也好,省得老断不了念想。我说。

  养狗这事儿,到此几可算是戛然而止了。哪料想,还没过几天,我们寺院便又再续狗缘,而且,这次都不是想的问题了,而是实实在在的,院子里竟然就出现了一只半大的小白狗,活蹦乱跳地和小和尚们追逐玩耍!我很奇怪,就问,哪来的?回答说,小程(寺庙出纳)出去办事,跟着跑回来的。跑回来的?我不禁有些怀疑。再仔细看看,发现又有些像普济寺车队上养的那只,叫妞妞的。当下,我就拨电话给车队调度,问,你们家妞妞在不在?调度看看说,不在。我说,在我们这儿呢,对方就说,那你们就养着吧。我也没多想,心说,养也无所谓,只怕一天也呆不了,就跑回去。因为车队吃荤,我们庙里吃素,他们家妞妞怎么受得了?可奇怪的是,这个 “妞妞”,一天没走,两天也没走,到第三天头上,还是没走——我走了,到普济寺开会去了。到了车场,我不经意地一看,咦,他们家妞妞不是好好在这儿趴着嘛。我赶紧打电话回寺庙确认了一回,果然,此妞妞确非彼妞妞!

  ……

  凭良心说,我们妞妞(名字没改,叫下来了)可比普济寺的那只漂亮多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过是,我们家的高点儿,人家的矮点儿;我们家的胖点儿,人家的瘦点儿;我们家的毛色白点儿,人家的毛色黄点儿。可稍微一接触,就知道大不相同了。普济寺的那只,每次看到,几乎都是趴在屋檐下,角落里,喊它,就用一种极其幽怨的眼神,无限悲哀的望着你,让人刹那间就穿越回解放前,不由自主地看到了,祥林大嫂嗫嚅不止的唇角、冷水英妈妈压抑不住的控诉……想走上前安慰它,还差两三米远呢,它就如同做了错事的孩子、考试砸锅的学生一般,顺着墙跟儿,夹着尾巴,一溜烟地跑得没影了。我们家妞妞可不,无论是出家师父,还是来山的香客居士,只要它一看到,立马就和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解放军一个样,几个跨步就冲到面前,虽不会张口来嘘寒问暖,可又摇尾巴,又扭屁股的,那股亲热劲儿实在让你迈不动腿——没办法,谁它抱着不放呢。可千万别爱怜地摸它的头,你摸一下,它就冲着你的手奋力地跳一下,你摸两下,它就努力地跳两下……似乎你手中有个格外诱人的糖葫芦,而妞妞就是那个梳着两个朝天小辫儿,绷紧了圆鼓鼓的红脸蛋儿的小姑娘,一边眼巴巴地盯着糖葫芦,一边憋足了劲儿地,在你身边,跳啊,叫啊,可就是抢不到……

  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从哪儿来的呢?回头问问小程,却说不知道。能弄清楚的是,小程骑车从法雨寺车站经过,妞妞就跟着跑庙里来了。真是奇怪!我们寺院里经常在那边附近散步,可从没见过这样的一只流浪狗。左近的社区也不大,都相熟,也没听人讲谁家丢失了小狗。到底是哪来的呢?

  菩萨送来的。一个法师如是结论的说。这倒非常有趣了。只听说菩萨有送子的、送药的、送馒头衣服的,还真没听说过有送狗的!倘若如此的话,那永远端庄永远慈悲的菩萨,便也如圣诞老人一般的诙谐风趣了,也真是太太可心了!

  这个从天而将横空出世的小妞妞,简直就是专为我们寺庙量身定做的。身形不大不小,体态不胖不瘦,饮食不挑不拣,即便是带它出去散步,距离也是不远不近——我亲自试过,每走到前方有岔路口,妞妞就停下来,回头,歪着脑瓜,对你眨眨眼,意思好像在询问:老大,我们往哪拐啊?待你大手一挥,指明未来的方向,它就毫不迟疑地奔向前方,但又肯定保持在你的视线之内,绝不乱跑,真是有意思极了。有一次,庙里两个小和尚恶作剧,和妞妞开玩笑,带它爬上了佛顶山,然后,偷偷躲起来,跑回了寺庙。而妞妞呢,自己竟然轻车熟路地摸回了寺庙——这么说,你肯定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谁家小狗不会自己回家啊,但如果我说得再详细点儿,你必然会大吃一惊!因为妞妞是从前门出去的,而回来却是在后门,而且更不同寻常的是,我们寺院有两道后门,妞妞先是钻过第一道铁栅栏门,然后再来到第二道紧邻僧房的小木门,接着竟然——啪啪地敲门!此时已是将近半夜了,我们一位法师听见后,还以为是有小偷进来了呢,赶快拿起手电,跑到小木门搜查一番,却没想到,门一打开,妞妞猛地扑上来,抱住他的腿,再也不肯松开……

  我听到这事后,心里真是万分地惊讶,不过更多的,却又是着实地难过。我想,妞妞肯定在佛顶山上疯狂地寻找了大半天,不然怎么会拖到深夜?妞妞下山时肯定是带着无尽的慌乱与疑惑,究竟是人走丢了?还是人们不要我,再一次地把我抛弃?法师向我叙述的时候说,妞妞抱住他的腿,身体是颤抖的,睡觉,也不肯去它特别喜欢的那块办公室门前的垫子,而是破天荒地赖在他身边,在他卧室的床下度过了下半夜。

  我是强忍着揪心的疼,听完,走回房间,躺在床上,就那么静静地躺着,什么也不想做。小狗肯定也是有佛性的。对于一个养狗、爱狗、不忍伤害狗的人来说,这样的一个千古佛教公案,显得毫无必要,根本毋需争辩。唐代的南阳慧忠国师说,无情亦能说法。而小狗,则不仅仅是有情之生灵,更何况,据有的科学研究表明,其智力还能达到三四岁幼儿的水平。人类的基本情感,它们一一皆备,人与狗的朝夕相处,情感交流,但凡用心体察,也必能淋漓尽显。我记得妞妞刚到寺院的时候,我们大家都看它童叟无欺,性情纯善,又喜欢与人玩耍,生怕被香客带走,每次见到它随人家兴高采烈地向外奔,就大声地招呼:妞妞,回来,不要出去。妞妞就真的听懂了似的,立在大门口张望一下,无论香客们再怎么引逗,它都绝不犹豫地扭头就往回跑。我忽然很怀疑,妞妞当时真的是听出了我们呼唤中的焦灼与担心呢,还是它作为一个曾经流浪的弃儿,再一次享受到家庭的温暖后,恋恋不舍?我记得每次我写字的时候,妞妞总会很努力地用两只前爪扒在桌沿,恰好把下巴平放在桌边上,显得非常好奇地盯着我学蚂蚁爬。我用毛笔尖点它的小鼻子,妞妞就开心地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我轻轻地拍一下它的脑门,妞妞就害羞了似的,放下两只前爪,卧在桌下,静静地等待我写完。小和尚们都说,哼,妞妞也知道拍当家师马屁,又看写字呢。我不知道妞妞是不是听懂了拍马屁的含义,但我却清楚地明了,妞妞肯定能看得懂,我凝视它时目光里饱含的真诚与专注。它也会看我的,在我读书的时候,在我打拳的时候,在我做功课的时候……而且,此时的妞妞,是那么安详,那么宁静!

  沩仰宗的祖师沩山灵佑禅师将要圆寂的时候,弟子依依不舍地问他:

  “师父!以您的修持道行,涅槃之后将往生何处?”

  “老僧百年之后要到山下农家去出生,做一头老牯牛。”
  
  “唉呀!师父您这么有修行,怎么会投胎做畜生呢?”弟子们诧异万分地追问。

  这群丝毫不解佛教“众生平等”要义的愚夫们,畜生,难道就是下贱的,令人鄙弃的?

  ……

  后来,听有跑步的人说,妞妞好像是山上一个叫小丁的人家的。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的观世音菩萨啊,我倒希望这个叫小丁的,永远不要想起接妞妞的好!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50

猫情猫事

(2008-06-21 09:01:51)


  我其实是很怕养小动物的。虽然据说养小动物好像非常能激发人的爱心——这对一个出家人来说,乍听起来似乎特别适宜,但我还是怕养,理由也简单,用句歌词来讲,那就是“曾经为爱伤透了心”,实在不想重蹈覆辙。记得也就是八九岁的时候,家里人抱来一只胖乎乎的还在吃奶的小狗,我真是爱死了,有空就捧着,抱着,毫不犹豫地用少得可怜的那点儿零花钱给它买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奶糖,晚上睡觉也不肯放手……可有一天放学回家,小狗却不见了。家人说是吃了药老鼠的饵,死掉了,埋在堂屋前的梨树下。我不相信,疯了似地跪在树下,用双手去挖……母亲后来说,我当时哭得都昏过去了。从那以后,家里便绝不再养任何小动物。

  但大黄和小花被抱来的时候,我还是立刻答应收留了它们,实在是不忍心拒绝,也无法拒绝。大黄那时还没有一个成年人的手掌大,浑身上下,除了一双偶尔转动的圆眼睛外,脖子以下,似乎就紧连着那条瘦骨伶仃的细尾巴了——它是被寺院里的一个小师父从路边捡来的,当时差不多已是奄奄一息。小花更惨,被扫地的老赵师傅救回来的时候,背上不知让哪个坏蛋给弄了好长的一道人字伤口,皮肉外卷,血糊淋淋的,看样子,九条命怕也是只剩半条了。

  老赵师傅是个特别有慈悲心的人。先到的大黄,一进庙门,就被他义无反顾地接了过去,除了用纸箱为它做个温暖的小窝外,每天还不厌其烦地跑到隔壁的酒店,讨人家不要的残汤剩饭,又是肉丁又是蛋饭的,丰盛得很,运气好的时候,甚至还能弄到大半条的红烧鱼!后来的小花就更了不得了。打针、吃药那还是常规的小KS,为了防止小花总是不断地去舔伤口,以致于伤口迟迟不能愈合,老赵师傅干脆把自己一件衣服的袖子剪了下来,为它做衣服——一只是因为不懂,做了一条裙子,给小花套上了,却不成想,几是死而复生的小花并不是个淑猫,还带着伤呢,天天却不是爬树,就是咬着花枝荡秋千,三磨两蹭地,没多久,就给院子里的哪株杜鹃做护花使者了。老赵师傅于是就有了经验,在第二只袖子的前后各剪上两个孔,再套上去,得,裙子变马甲了,小花再怎么上蹿下跳也不碍事。结果,寺庙里就有了一道风景:一只穿着灰马甲的花猫,每天中午十二点后,一边打着酒足饭饱的嗝儿,一边拖着滚瓜溜圆的肚皮,先是慢悠悠地在院子里兜上一圈,然后很娴熟地爬到天王殿里韦陀菩萨前的拜垫上,一躺,一蜷,一眯,就舒舒服服地呼噜呼噜起来——仅此一点,即可看出,小花应当是个成年猫了,不然,怎么会懂得饭后百步走的道理?

  大黄就不行了,整个儿一刚出娘胎没多久的幼齿仔,刚开始的时候,哆哩哆嗦,站都站不稳。不过,作为一只小公猫,亦或是求生的本能,每次吃饭时,大黄都会强挣着,奋不顾身地低头海吃猛喝。所幸小花母性泛滥,又或者,根本就没把大黄放在眼里,两只小猫倒也西线无战事,否则的话,当此之时,小花一巴掌上去,对大黄来说,那还不是东方不败的葵花宝典呀,早玩完了。所以,渐渐地,大黄的洒爽英姿就初露端倪,再渐渐地,一个英俊小生就完全显现,你看它:身形优美矫健,皮毛油光水滑,端得是龙行虎视,虎踞龙蟠,谁不说俺是人见人夸、猫见猫爱的好儿——猫!

  就一样儿不好,逮哪儿偎哪儿,就好比一个衣冠楚楚的社会成功人士,尤其是梳着大背头那种的,一会儿宝马,一会儿驴车的胡闹腾,真可惜了一身的好卖相。这一点儿就不如小花仔细,非老赵师傅拌的猫食不吃,非花缸里放的清水不饮,更是非殿堂里的柔软的拜垫不卧,精致得如同旧上海的白领小资。而且,更令人所不耻的是,你偎就偎吧,每次来寺庙里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们,瞅住它偎的空子抚摸它时,大黄也不管男女老少媸妍美丑,更不管对方是不是刚刚大小便后还没洗手,总是摆出一副洗脱干净任君宠幸的良猫状,随你怎么左掏右摸,它都是宛转承欢,而且,越挠还越美了,抻着脖子,仰着脸,甚至让人不由得赶紧要眨巴眨巴眼,认真看看它,是不是笑嘻嘻地嘴巴将要咧到后脑勺了,好不无赖!

  然而,正如社会上传的那样,“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大黄恁地贱性,竟然还有猫追,恋爱了,而且,对象赫然就是矫情得女明星般的小花,真叫人大跌眼镜!眼瞅着四邻八舍,眼热心馋的还有黑猫王子、肥猫巨人、虎斑骑士等几员大将,个顶个的是钻石王老五,怎么就没得到小花的垂青呢?

  其实,现在回头想想,这也没什么,挺符合客观规律的,好听点儿,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通俗说,不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更何况,我们大黄怎么着也是大帅哥,又懂得讨小花欢心。我亲眼看见的,以前每次用餐,大黄都是身先士卒,埋头苦干,丝毫不理会人,现在好了,回回都是小花慢条斯理地先卖弄优雅,它在一旁傻呵呵地看着,等小花吃饱了,结束了,大黄才上前风卷残云。唉,我倒想起一则《读者》型的家庭故事,说,妻子以前一直埋怨丈夫不懂风情,不爱她,后来有一天她猛然领悟了,丈夫每次吃饭,有好吃的总是说:你先吃。这不就是最平实也最真实的爱吗?好一个“你先吃”!嘿嘿,看我们大黄,果真是天生聪颖,多懂得知冷疼热!

  大黄和小花的婚恋也不是收获得全是赞美,也有非议,而且阻力就来自传统保守的宗教势力——寺庙里的师父们。非议有二:一、大黄是无知少年,小花是多情熟猫,年龄上要差一辈呢,它俩结合会不会不妥?二、寺庙是清净之地,这俩傢伙公然郞情妾意,蜜爱轻怜,搂搂抱抱地,太不像话,有一次甚至被发现在寺庙大门口,光天化日之下就行敦伦之事,孰让人目瞪口呆,面红耳赤。这,是否有挑战清规戒律之嫌?小和尚们在非正式场合,很严肃地议论,让我听到了,我就说:一、身高不是差距,年龄不是问题,社会上82还能娶28呢,大黄和小花就差一代,难道就接受不了?二、清规戒律是我们出家人履行了程序,自愿受持的,没人逼你,而大黄和小花则根本无自愿之说,人家只不过是住在寺庙里,哪能借此就逼迫着它们守戒律?况且,若要如此的话,不更显得我们心胸狭隘、嫉爱如仇吗?你自己独身,就要逼人家不能结婚,太霸道了,这世上既没这道理,又让人看出你其实对此修为不够,还放不下执着,何必呢。出家人,要眼中有情,心中无色!

  小和尚们再也不争了,大黄和小花的爱情也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有一天进寺庙门,老赵师傅很开心地对我说:“生了,生了,一下子生了四只小猫。”真的?在哪里?我也很欣喜。老赵师傅一指右手的墙角,说:“就在那个角上,两只黄的,两只花的。”我很想去看看,但一注意到那片草丛上已经花落草折地走出一条歪歪的小路来——这帮傢伙们,全庙里肯定就剩我一个没去看过了,路都踩出来了。我当下就止住脚步,立马想到,好像小猫是不让人看的,否则,看了,就会搬家。就问老赵师傅。老赵师傅说:“没事儿,我们家小猫可好了,谁看都没问题,一点儿也不闹。”我却来了主意,让老赵师傅一定要搞个牌子插这儿,严禁入内。不然的话,小猫没跑,草倒遭殃了。又让会木工的老姚师傅给钉个房子,大黄小花生儿育女不容易,我们作家长的,有条件一定要给它们创造个好生活。说完,我就走了。

  但我毕竟还是做不到完全洒脱,有闲暇的时候,也依然会走到草丛前,翘首以待,希望小猫快快长大,跑出那个别致的小窝,让我睹一睹庐山真面。我甚至已经可以想到,四只可爱的小精灵,在草丛中灵巧地穿梭,在花枝上自在地摇荡,在树干上如意地攀爬……在这片静谧的绿波里,它们就像故乡水上乐园里玩耍嬉戏的孩童,一会儿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上翻腾起伏,一会儿在摇摇晃晃的吊索上放声大叫,一会儿在巍峨的摩天轮上屏气凝神,四处张望……这是人的生活,何尝又不是猫的世界!

  我都有些埋怨我们佛教历史上鼎鼎有名的那位南泉祖师了,你说,好好的,为何偏偏逮住了猫儿说法?道得即救,道不得即杀,这愚徒的道得道不得与猫儿何干?却白白地叫可爱而无辜的猫儿送了命!

  生命需要欣赏,并不需要道具。我想。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50

我从空中来

(2008-08-17 13:07:19)



    长这么大,我所听到的最惊世骇俗,最匪夷所思,同时又最最巨“黄”无比的话,是在初一的时候,由一个不知名的高年级同学说的。当时我们应该是早已自学过《生理卫生》“生殖与生育”这一节了——反正老师们迟早都是要我们自己看,所以,我们都很自觉主动地帮助老师攻克了这一教学“难关”。因此至今,我的记忆仍是尤为深刻:一群半大不大的钟情少年,在川流不息的男厕里,正嘻嘻哈哈呢,却猛然听到一声音突兀而出——“XX,什么慧星撞地球,我看啊,倒真像是精子和卵子碰头。”接着是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我想,当时我们低年级的同学怕是要被吓坏了,一个个登时面色通红,慌不迭地逃回教室里。毫无疑问,事后我们一致认为,公然说这种让人很难为情的话的人——真不要脸!太流氓了!太无耻了!

    然而,许多年后的今天,偶然翻开那本鼎鼎大名的科普杂志《新发现》(总第33期),我却赫然看到,其中说,“40亿年前,地球炎热、干燥,没有任何生命,一片寂静。忽然间,一颗流星以比子弹还要快很多倍的速度狠狠撞到了沙漠中。科学家认为,这次猛烈的碰撞可能将“生命种子”带到了地球,种种条件促使搭建地球复杂生命物质的基石——左旋氨基酸从中产生。”文章的题目就叫《流星洒下“生命种子”》。于是,蓦地,我想起了初中时那位巨牛的同学,想起了他那句想像力特奔放无忌的话。或许,那是他一时的孟浪吧。但,如今想来,这位大侠在生命的起源问题上,倒是真可谓“孤明先发”!而且,还化繁为简,变坚深为形象,比喻得实在是,太有创意!太有才了!

    这有才的创意,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还暗合佛法呢。

    佛教有本经典,叫《起世经》,非常有意思。在经中,这部翻译于隋代的奇书(西晋时的异译本,叫《大楼炭经》),以十分确凿的口吻,隆重向我们推介了佛教的生命起源说。说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一直前到地球上的大地,玩各种排列组合的游戏,还没有任何结束意向的时候,宇宙深处的某处空间——经中说是“光音天”,就已经有不少特殊的生命体在其中生存了。究竟怎么个特殊法呢?经上说,一是没男女之别,个个是无性(元素?);二是不用吃饭,还天天开心傻乐;三是光作语言(辐射?),每一个都如同光芒四射的白炽灯似的,只要彼此光光相照,就能够传情达意,四海之内皆兄弟——这也正是所谓“光音”的来历。据说,这光音天的生活可真是比全面大康社会还要幸福、快乐、和谐。然而可惜的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好日子总归有到头的那一天。经中说,光音天的生命福尽寿绝时,恰好地球上的大地改造工程彻底完工,于是他们便纷纷降生到地球上挂职来了——嗯,是挂职!因为佛说,只要好好修行,个个都有返本还原重新上调的那一天。当然,这是《起世经》的说法。若是按照另一本佛教名著《顺正理论》的补充,这“降生”,其实是另有内幕的。据《顺正理论》爆料,光音天的生命之所以到地球上来,是因为他们缺少像今天中国实行的这个计划生育,生命增长太没节制,越来越多,结果就导致大家的生存空间日趋狭小,人口压力实在太大,如此一来,就只好把那些福份小的、能力差的,一步步从高天排挤到低天,又从低天排挤到再低天……数数,一直连降了十二级,才总算落实到地球,这就是所谓的“降生”——下降着生,其实明摆着是被驱逐流放了!

    佛教的这个生命起源说在中国近代非常有名。原因么,当然是和jdj抢滩登陆,跑到中国来切蛋糕、争信徒,甚大相关。其实jdj进中国,原也没什么不妥的,比如说唐代和明代的时候,两次传入也都和佛教一样,和和气气的。再说,文化嘛,相互碰撞才会相互激发,从而迸出创新飞跃的火花。像佛教,从两汉传到中国,一路与儒、道两家激荡而下,在唐代就自己先乐呵呵地下了个金灿灿的蛋——最具有中国文化特点的宗派禅宗,闪亮登场,引领几代风骚。至于儒家,甫一入宋,就轮到他硕果累累了——吸饱了佛、道的精华炼乳,煅造出集大成的两宋理学,尤其是陆王心学,万古流芳。而紧接着的金元之际,在终南山的活死人墓中,道教的王重阳也终于借佛教禅宗之便,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创出全真教法,在他神通广大的七个葫芦娃徒弟——学名“全真七子”的努力下,一跃而成为元朝的准国教。所以说,文化宽容其实对哪一方都是受益匪浅的。

    然而对于近代的jdj,这却万万行不通!因为他有原罪和现行——原罪是近代初传的时候,他不好好地自力更生,非要挟西方的坚船利炮,破入我国门!耶稣会的《江南传教史》中就得意地宣称:“天主引导着强国的政治和军队为教会的传教士们开辟道路。”现行则是广西乡村的民办教师洪秀全,一看多年努力转正终是皆成虚话,就干脆装神弄鬼,搞“太平天国”,用“上帝”的名义狠狠抽了大清王朝一记耳光。宋丹丹说:“伤自尊勒”。伤了自尊,那就要找场子,糊面子。这一千方百计地,有人就发现了佛教的生命起源说,觉得用来对付jdj的上帝创世论,那可真是驾轻就熟,不费吹灰之力——原来明朝的时候,针对利玛窦等人的谤佛传教,莲池祩宏的《竹窗随笔》“天说”四篇,已抡过一次大棒了。如今你不知悔改,卷土又重来,打你个青城派的“平沙落雁式”,那还不易如反掌?呶,过来瞧瞧,你不是说,上帝是你们生命里的唯一“真神”、“天主”吗?可从他创世造人的史上最好成绩来看,他其实是最烂最赖最差劲的那一个光音天生命——因为第一个被流放到地球上来的就是他!可是,纵然是第一个,那也不能因此就恬不知耻地以为,接下来的全都是自己的晚辈啊!也太不知天有多高了——佛说,共有二十八层高,光音天也才不过是第十二层!信这样的一个“尊神”,不是很可怜么——佛教徒说,他也就一玉皇大帝级,即使是高干,那也不过是副厅,上头的正厅、副部、正部、总理,老鼻子了,有何可畏乎?

    读这样的话很好笑,是吧?然而,当时的很多人就是这样沾沾自喜地认为!即使后来的我们中国佛教的马丁路德,“人间佛教”的开创者太虚大师也未能免俗——在他的《大佛顶首楞严经摄论》中,他就说:有神论的造物主是“天魔”,为佛教欲界第六天之主,他化自在天。用佛教二十八层天的理论一折算,得,比光音天还是低了六级!唉,人家的国王,你非要一厢情愿地说成是自家地头的村支书,噢不,是说成市里头满面油光的胖书记,这样的思维逻辑,除了让人如樱桃小丸子般满头黑线外,只能说明……说明……说明咱阿Q似的无知与鄙陋哇!

    其实也怪不得老祖宗。都知道“弱国无外交”,在当时的情况下,先贤们实在是太需要给中国老百姓打打气了。再说,彼时列强狼奔,番兵豺笑,犬齿差乎得连老佛爷前头也都被吓出北京城了,先贤们再贤,怕也没得闲,去听说读写研究《圣经》里到底是怎么说的啊!如今则不然。和谐年代了,各宗教和平共处,恰似金婚时节,若是有事没事的再笑话人家:你说上帝造人,那上帝他妈是谁?该打,一张嘴就暴露出,你就知道出门打酱油,没事却不去读书!“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这汉文版《圣经》的第一句就告诉我们:上帝就是道,道就是上帝,二者完全是同义语。有谁会去问:道的妈妈是谁啊?问出来,肯定会被老子穿越过来抽你一拐,这简直是肯定的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通过追问事物的第一因,从而揭露神创论的荒谬,这种理路不独今者皆然,古人亦尔。公元二、三世纪时(有异说)的佛学大宗师龙树与提婆师徒,在他们各自的巨著《十二门论》“观作者门”和《百论》“破神品”中,对此就已有相当圆熟的运用,其目的,当然是用来破斥古印度大自在天或梵天创世等各种外道的思想——太虚大师对一神论的批判,主要就是根据这两篇文章来立论的。然而问题是,如果转个弯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弱弱地问上一句:佛说,生命源自光音天,那光音天的生命又从何而来呀?

    对不起,对不起,请让一让,我要去河边做俯卧撑。哎,别跑啊,佛祖有答案!

    哈,如果佛祖在面前的话,我相信他老人家一定会用胖胖的手指,弹一下你光辉的秃脑壳,憋着笑意说:“小强,我前头不是说了嘛,你到地球上是来挂职的,好好学习修行,当然就会努力向上飞升——想回去还不是容易的事?这就是轮回。用你们喜欢的科学话来说,这就是能量的转化与守恒。当然了,要是你觉得生生世世总是在转圈,实在太累的话,放心,我给个法子,你加把劲儿,功夫到了,你就成佛。成了佛,那才是真正的一劳永逸、永远、永恒啊。”说着,另一只早有准备的手递到你面前。手上是一本书,书的封面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四个大字:“大乘宝典”!

    原来,《起世经》之类的,是说给另外一部分人听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合适。这倒让我想起了《景德传灯录》上的一则公案。

    说:有个居士问西堂智藏禅师:有天堂吗?有地狱吗?有佛法僧三宝吗?一连串地问下来,禅师一概全答:有。这个居士就起了疑心,心说:这个和尚别是瞎扯吧。智藏禅师注意到了,就问他:你是不是见过其他的法师啊?居士答:是,曾见过径山的国一大师,可人家说,所有的都是无——没有。你们差距也太大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智藏禅师反问道:你有老婆吗?(有)国一大师有老婆吗?(无)这不就得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情况啊!

    的确,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情况,同样的一个问题,不同的人就应该有不同的回答,这是毫无疑问的理所当然。因缘所生法嘛。《大智度论》不是说吗?“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空,就是变化无常!因缘(环境条件等)不同,所生的法(即引发的现象结果等)当然就不同,如果因缘变化了,你却还死抱着,希望所生的法原封不动没变化,那才真正是逆天行事背道而驰!所以,搁在生命的起源问题上,如果我们发现还有其的多样说法,以及说法的矛盾之处,那就一定要看开点儿,别奇怪,这非常正常——不矛盾全重样才极不正常!

    算了,不再啰嗦了。鄙人俗家姓张,祖上好歹也有位名人,人送美名曰张打油。在下有乃祖之风,就请容许不才打油一首,以作结尾吧。

    我从空中来

    还向空中去

    佛说一粒尘

    何须觅踪迹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50

地藏的秘密

(2008-09-24 13:16:17




  小和尚要下山了。

  也不知是因为以前化缘看到了可爱的“老虎”呢,还是和没事非要到花园里溜弯儿的杜丽娘一个样,溜来溜去的,就成了烦恼的非常萝莉与少年维特,“情不知所以,一往情深”,总之,他这是真的要迫不及待地还俗了。跑去跟老和尚道别。老和尚倒也没有责备,只是略有些惋惜,更多地却是叮咛嘱咐:想去就去吧。记住好好做人,老实做事,有闲暇的时候,也千万不要眠花醉月,自误误人!去吧,去吧,不要流泪了,更不用担心我,你看,陪伴我这把年纪的,不是还有满山的烟霞……

  空门寂寞汝思家,礼别云房下九华。

  爱向竹栏骑竹马,懒于金地聚金沙。

  添瓶涧底休招月,烹茗瓯中罢弄花。

  好去不须频下泪,老僧相伴有烟霞。

  这首情真意切、感人不已的《送童子下山》,就收录在《全唐诗》里,其作者,赫然便是佛教中享有盛名的地藏菩萨——更为确切地说,是地藏菩萨的化身,安徽九华山的开山祖师金地藏。

  其实,金地藏原来也并不叫金地藏,他的本名叫金乔觉——另有说“乔觉”是其法号。更不是安徽人,而是旅居中国的韩国侨胞,并且,还不是普通的韩国侨胞。据与金地藏同时代的唐人费冠卿(此人就是九华山人,元和二年的进士出身)所写的《九华山化城寺记》说,“僧地藏,则新罗王子、金氏近属”。

  许多看过一些佛教宣传小册子的朋友们,经常会问我:你们佛教也太夸张了吧,怎么过去出家的动辄就是王子啊,贵族啊?言下之意,大有些怀疑的味道。其实,这还是对佛教缺少真正深入的了解所致。且不说佛教创教之祖释迦牟尼本人就是王子出家,早开先例,就说在佛教2500多年的弘传史上,稍加用心,我们就会发现,原来佛教的传布,始终是把握着“三手”一块抓的策略的,绝不动摇。第一只手是抓经济——生存啊,《金刚经》上说,佛祖也要吃饭——所以佛教最早的弟子不是五比丘而是两个商人,佛教的传布是沿商路进行的,佛教的戒律规定僧人出外弘法要和商人结伴而行……因为商人是经济的精英。第二只手是抓文化——弘法就是抢夺社会的话语权,上通下达的,左右还想通吃,这没文化哪行?所以过去的出家人好像都很好学,不光自己努力做文化精英,还积极结交笼络当时的知识分子搞同盟会——这叫:有事朝中好说话,没事也可鼓与吹。第三只手就更厉害了,是直接抓政治——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这是中国祖师爷的慨叹与提醒。可在印度的时候,这哪还用得着说?佛祖很早就为我们作出表率了!他和当时的几个大国王,如频婆娑罗王、波斯匿王、优填王都保持着极好的个人关系。此可谓佛教流传的显规则。想想,不独印度如此吧,哪国不亦然——不信自己翻书去!也不用考其原因,以经验来看,关键怕就在,佛祖出身王族,深知个中奥妙,比如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如果能多拉几个高位者出家,那下面的人还不是趋之若骛、风起云涌啊。所以说,对佛教而言,抓政治,促出家,多几个王子有什么稀奇!

  新罗出家的王子多了去了。七世纪中叶的时候,唐王朝帮助新罗统一了整个朝鲜半岛。新罗有感于唐朝的强大与进步,就派了大批的留学生来华学习,其中就有很多是王子王孙。而当时的大唐王朝,佛教可是一等一的显学,时髦得如同今天流行的工商管理,不仅经济圈的官员、老板们争着学,就连庙里的和尚们也动了凡心,竞以读什么MBA为尚!也许今人们是这样想的:管它有用没用,能学上一点儿,混个证书,肯定错不了。但对于新罗的留学生而言,他们纷纷进入中国的寺院,却绝不是如此玩票的性质,人家是真正地用心学习!这倒不单单是为了能回国报效,建设和谐新罗国什么的,而是因为新罗原本就信佛成风,不少的王子王孙是从小就出了家的,所以如今到了大唐,进了佛教的高等学府,那还不等于是大长今遇到孙思藐啊,久旱逢甘霖,如鱼进大水,越学越有滋味,越学就越舍不得离开……后来,有的王子干脆就彻底放弃所有的荣华富贵,长居中国,不走了。比如说金无相同志,正统的新罗王子,入唐后跟六祖慧能的第二传人处寂学习,后开禅于成都净众寺二十多年,传法给本市保唐寺的无住,成为著名保唐禅的创始人。再比如圆测法师,虽然韩国的史书《三国遗事》对他的出身有疑义,但考虑到可怜的韩国友人们竟然能够把孔子、孟子、孙中山,甚至佛祖释迦牟尼,都能面不改色地说成是韩国人,或者有韩国血统,这也实在是太雷人了!我想,读书,恐怕还是中国的史书要靠谱点儿。而按中国史书的记载,圆测法师也是新罗王子,入唐后跟著名的享受国家特别津贴的佛教学科带头人印度佛教双博士高僧玄奘,学习法相宗,成为玄奘门下最得力的弟子之一。其间新罗国王神文王还曾召请他回去,可大唐的则天皇帝割舍不了,不放他——他是武则天的皈依师父,自己也不想回去,于是就让新罗老乡道证替他回国,自己则在84岁的时候老死于洛阳佛授记寺。再有的,当然就是我们今天要说的这位金地藏,也就是金乔觉了。

  金乔觉是在唐玄宗开元年间来到中国的,当时也就二十多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然而在遍参诸师后,他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隐居当时“榛莽未开”的九子山——九华山之名是好事的李白在接下来的天宝年间给更改了的,有联句为证:“妙有分二气,灵山开九华。”可实际上,李白根本就没上过山一次,他不过是坐在长江岸边的小船上,偷懒地远望了望。金乔觉彼时选择隐居,的确是很需要一番勇气的。时人费冠卿说他,行是“披榛援墓,跨峰越壑”,住是“岩栖涧汲”,阴冷潮湿,吃是“唯白土少米,烹而食之”。确非一般人所能为!所以,如此苦行厉节,自然为发现他的父老乡亲们,“投地号泣”,感佩不已。然而,更令人惊异的还在后面。金乔觉在唐德宗贞元十年,也就是公元794年,寿高99岁,有一天忽然召集众人告别,说完就圆寂了,而且三年后,众人打算按佛教传统火化他,哪知打开石棺,却发现他肉身不腐,“颜状亦如活时,舁动骨节,若撼金锁。”这真是前所未见的异事,太过神奇了!有人说,这不正是佛经上所说的佛菩萨示现人间的“三十二相”之一,“钩锁骨相”吗?“菩萨钩锁,百骸鸣矣,知其为圣人降世也。”众人大悟,原来金乔觉就是地藏菩萨的示现呀!于是,也不火化了,赶紧装金入塔供奉——一直到今天,此肉身尚供在九华山的肉身宝殿里。而金乔觉从此也就成了金地藏。

  这是众口相传的说法了——宋《高僧传》和明《神僧传》也都作如此说。但有个巨大的BUG却不得不提:为什么一看到“舁动骨节,若撼金锁”,就认定是地藏菩萨?“菩萨钩锁,百骸鸣矣”的,就不能是……观音菩萨吗?

  中唐时的大文人李开复(白居易好友,金地藏圆寂六年后中进士)曾著有一本传奇《续玄怪录》,其中有一则特别有名的“延州妇人”。说,革命圣地延安,啊,弄错了,唐朝时叫延州,有一个美丽的妇人,广开门户,大作色身布施,“数年而殁,州人莫不悲惜,”就凑钱把她埋在路边了。但在大历年间(公元766--779)来了个西域的胡僧,却对其墓“敬礼焚香,围绕赞叹数日”。大家很奇怪,就问是怎么回事。胡僧说:你们不知道,里面是圣人呀,“此即锁骨菩萨”!大家不信,就挖开一瞧,“遍身之骨,钩结皆如锁状,果如僧言。”于是就为她造了个塔,即今天的延安宝塔。这则故事经过北宋的《海录碎事》再到南宋的佛教正史《佛祖统记》,情节是一改再改,越来越没有“食色”的味道,到后来不光内容格外洁净与崇高,还索性被直接定型为“马郎妇观音”的丰功伟绩,流传甚广。不过,饶是如此,“锁骨”的核心要素却还是始终保留着,可见其在人们的心目中影响极为深远。

  然而,再深远,金乔觉也不能因此就和观音菩萨套关系,而只能和地藏菩萨认亲戚。原因何在?这自然要从唐代的地藏信仰谈起。

  中国南北朝至隋唐时期,佛教所谓的末法思想在社会上特别流行,隋代的信行法师甚至因此还创立了一个佛教新流派“三階教”,一时之间,声名鹊起。但由于三階教行事过于特立独行,引人侧目,所以,很快就被政府与佛教界联合执法,给当作异端邪教打压下去了,故而他们所宗奉的重要经典,隋译《大方广十轮经》亦因之“英俊沉下僚”,并未引起多少的重视。然而,也恰恰就是这部经典,正式提及了地藏菩萨现沙门相及在末法时期度化众生的内容——更早的南北朝时的《大方等大集经》,仅提到地藏菩萨说咒语,没什么影响。所以,如果从《大方广十轮经》算起,地藏信仰到中国无论如何也超过1300多年了。只可惜,由于三階教的法难,带累得不只是经书的译者没留下名字,即如地藏菩萨的标准相也没传下来,导致今天我们所能看到的地藏菩萨相,最早的也都是唐高宗咸享元年的作品了。

  说起来,这还幸亏了人家高僧玄奘!唐高宗登基的第二年,玄奘重新翻译《大方广十轮经》,并将新译本定名为《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不但顺利抹去了三階教的阴影,而且还考证确认了前两本经书的密切联系,更为重要的,是在经名中就高度凸显了“地藏”的名号。如此一来,地藏信仰才算是真正在大唐沸沸扬扬地开放搞活了,不只知识分子热捧(呵呵,方内之交也不错啊!),普通民众也把对地藏的热情集中表现在造像、绘画、写经、建寺上,例如当时著名的大画家武静藏,便受斋主之请在洛阳敬爱寺画了宏篇巨制的“十轮经变相图”,人人爱看,十分轰动。此时的人们总算是清楚了,观音菩萨虽然也很有名,但却是着缨络花蔓天衣的在家身,并以示现为女人相居多,而地藏菩萨,就是沙门相、出家人。这与金乔觉出家、苦行、神异一联系,顺理成章,大家当然认为,金乔觉肯定是地藏菩萨的化身,是毫无疑问的金地藏!

  其实,从经典中地藏菩萨的本迹来看,地藏菩萨的化身,实际上多得都无法计数,又或者说,从“地藏”的本义来看,我们人人都可能是地藏菩萨的化身。

  据考证,地藏,是梵文Ksitgarbha的意译,最早起源于古印度吠陀神话中的地神信仰,佛教兴起后,将其顺利收编,变成了自己的菩萨弟子之一,但还是保留了地神的一些色彩,譬如经云:“能令大地一切草木、根须、芽茎、枝叶、花果,皆悉生长。”当然,这是就字面的意思而言——学术界是常常如此。然而,必需要指明的是,读佛经是不能仅仅从字面上来理解的,古德言:依文解义,三世佛冤。更何况,在表达方式上,大量佛经都存在着,或艰深晦涩,或光怪陆离的毛病,如果不予以破除,那么,佛教这精妙的“心学”,也就只能沦落成迷信的“神学”。譬如这“地藏”一名,佛祖在经中赞美说“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秘藏”。如果把此句理解成,佛祖是在赞美一个超自然的、大知大能的存在,不是不可,但此一理解只能是神学了。而如果理解成,佛祖是在讴歌人性:坚强的心灵犹如坚实的大地,可承载迎接人生苦难的一切挑战;坚韧的精神犹如无尽的宝藏,可开发创造理想生活的一切财富。好像这更符合佛教“心学”求真务实的本质吧?个人以为,这个理解才是地藏菩萨的“法身”(精神理念),接受它,落实它,不管是出家在家,都称得上是地藏菩萨的化身(实践者)——而所谓“大愿”的“大”,也并不在目标之“高”,而在行动之“坚”,在于对理想百折不挠,永不言弃!所以,回过头来,再反观一下金乔觉,我们说,作为地藏菩萨的化身,即使是没有后来的神异现象,他也的确是当之无愧!

  严正声明,上面是本人的一家之言啦,并不需要大家接受。因为绝大多数中国人所理解的地藏菩萨,众所周知,就是和阎王爷亲密拍当,专门在地狱里超亡度鬼的幽冥教主,我可不想做挑战主流的先烈!不过,有些小秘密倒是可以继续抖落抖落。

  大唐三藏玄奘法师用一本《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确立了地藏菩萨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之后,晚唐时,中国又出现了两本关于地藏菩萨的书,一本叫《地藏菩萨本愿经》,一本叫《地藏十王经》。前者说是唐代著名的实叉难陀法师翻译的,但唐、宋、元以及高丽等诸藏经又全不见收录,只是到明朝时才见收编进去,所以,学术界考证后认为,这本书是中国人以十轮经为骨架,模仿《阿弥陀佛本愿经》伪造的,是假冒了人家实叉难陀的名字。但也因此,这本书就有了不同以往的特点:一个是认识人性之深。该经中说:“南阎浮提众生,志性无定,习恶者多。纵发善心,须臾即退。若遇恶缘,念念增长。”这和中国传统文化人性本善的论调差距蛮大,不过想想现在“劣币驱逐良币”的情况,又确实如此!一个是该经所记的鬼神之多、地狱之惨,读来简直让人心惊肉跳(恐怖疗法?)。特别是其中借佛祖妈妈提问的方便,生生把地藏给“藏”到“地”里,让他和地狱作了近乎完美的捆绑销售,中国特色了!后者按学术界的标准,当然更是伪经,因为作者明确写着,是晚唐的四川和尚藏川撰述。藏川这人很好玩儿,大概是觉得地藏菩萨一个人在地狱里孤军奋战太辛苦,太孤单,就自作主张地把人家道教里管鬼神的泰山神、司命、司录等拉进去,和佛教的阎罗王混搭,整合出一个“地狱十王”的大部制,让老百姓供着特别舒心——以前烧香没底啊,那么多爷爷奶奶公公婆婆的,根本闹不清,万一漏下一个给你捣蛋咋办?这回好了,就十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多方便!烧吧,烧吧,多烧点儿,反正就十个大爷!但高兴了没多久,问题就出现了。原来藏川做事也马虎,你说大鬼小鬼都来了,怎么就唯独把道教掌管地狱的特大型主神丰都大帝给落下了呢?这不是捅出个天大的窟窿嘛!幸亏此时历史的车轮已经驶入北宋太平年间,一个叫淡痴的道士此时就眼明手快地推出一本畅销书《玉历宝钞》,该书的主要卖点,是以中土的行政体系来组织地狱,非常有条理。比如书中说天帝掌管地狱诸神,地狱诸神的最高长官是丰都大帝,其次为幽冥教主地藏菩萨,再下来才是十殿阎罗等等。这下好了,那天大的窟窿总算是补上了,所有的人从此都长出一口气,彻底放心了。唉,不能不感叹一句,“中华儿女多奇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地藏菩萨这“幽冥教主”的官帽来得容易吗!现在你个小毛头就想把它拿下来?太难太难啊!

  还是下个山容易。你看,给金地藏一说,老和尚就同意了,没有任何的为难。可那是因为老和尚修行得好呀!如果修行得不好,像我们这样的,在生活里遇到烦恼与不顺,甚至仅仅是遇到不同于自己的意见与思想——特别是和信仰对象有关的,我们,还会有沉着的定力、宽容的慈悲么?

  嘿,太沉重了,还是八卦一下吧。大家都知道吧,唱《女人是老虎》的老虎——NO,女人,出家了,这恁多年后,当她再一次地听到自己演唱的《女人是老虎》时,那该是多么好玩的一番心情啊!你,想知道吗?

  自己去问昌圣法师吧。我要去爬山了,没空。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50

寺院妞妞已长成

(2008-12-26 20:06:48)


  我有一个小朋友,屁颠颠地跑到寺院里来,既不说话,也不喝茶,鬼头鬼脑地东张西望了半天,却突然问我:“师父,哪一只是妞妞啊?”得,又一个中毒的!

  其实,这也不能怪我在《天上掉下个小妞妞》里把小狗写得那么好玩儿。妞妞去年刚来的时候,的确是蛮有趣的,但如今已是双泉禅院期满一年的老员工了,你还巴望它如同初来乍到般地那样朝气蓬勃热情倍至?可能吗!元人陶宗仪在他的《南村辍耕录》中曾说过家仆的事:刚来时,是如意珠,无风自动;稍后时,是算盘珠,不推不动;再后来时,是定风珠,八风吹不动!我们妞妞虽然不是家仆,不过距“算盘珠”却也不远矣。

  这也没奈何。人家妞妞怎么说也是五个孩子的他妈了,男男女女地一大堆,难道还要让它和小豆丁们一起,缠着腿地,摇尾献媚,打滚邀宠?这也太没长者的尊严和风度了!妞妞纵然是只狗,怕也是懂得其中的世道人心吧。所以,若只是挥舞着两只空荡荡的白手,就想套它,嘴上喊得再甜,最多也就是惹得几只小肥屁股在你面前晃过来,晃过去。而妞妞,它才不上那个当呢。自个儿趴在长廊下,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即使对你不是无动于衷,至多也不过睥睨一眼,好似心说:小样儿,就你那两下子,也就忽悠忽悠几个未成年,别拿我妞妞不当妞妞!

  妞妞不爱像以往的那样活泼好动,除去心理上的成熟外,其实还有生理上的原因。大概也就是来了半年左右的时间吧,我们忽然发现妞妞的后腿,有一只竟然是瘸的,走路一跛一跛地,不敢着地。咦,谁干的?寺院里立刻发起“人民战争”,寻找肇事者,结果却没个头绪,最后不了了之。抱它到宠物医院里看医生,大夫说是肌肉萎缩,许是关节炎吧。寺院里的四十好几的职工老吴知道后则显得很有经验地说,嗯,应该是经期受凉所致。我们大汗!!!这两位的高论虽然恰恰击中我们小和尚的知识软肋,唬得我们一愣一愣的,但,说实在的,谁也不信。因为前头妞妞刚来时给它体检,同是这一个大夫,竟无视妞妞米粒样的小咪咪,非要说妞妞是只成年犬。可见这大夫的确是蒙古大夫!至于老吴,则不过是附合医生的深层原因说罢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大夫的有问题,老吴的肯定也作不得准。我们自己经过研究则认为,妞妞的腿恐怕是送菜的工人打的。证据是,妞妞这样一个温良恭俭让的道德楷模,见谁都客客气气的,却就是见不得送菜工人,一见到就狂呼乱叫,受了刺激一般,每次都需要寺院里的人去安抚一会儿才肯罢休。可见是必有其因。

  唉,妞妞的瘸腿吃了好多药——包括虫药,因为北京的朋友说腿瘸也可能是肚里有虫,可还是不见好,就只有这样跛下来了。这真是没办法的事。偏偏夏天到了,大家怕热,当然也希望妞妞同样能凉快凉快,就几个人一招呼,拎腿拎脚的,把妞妞的长毛剃了个一溜光,唔,倒是还保留头颈和尾部的一小部分,说是这样很像小狮子王辛巴。我们看着自认为很好玩。可我金塘的几个徒弟来寺院,见到了,却不乐意了,直接给我提意见:师父,这样太不好了!妞妞是个小姑娘,剃这么光,它会很难受的,不想见人。实话说,好歹俺也长到三十大几了,却是第一次知道,小狗也会因为毛不敝体而羞耻。仔细观察观察妞妞吧,却又觉得我徒弟说的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比如说,没剃毛前,妞妞每次上殿做功课时,都是一狗当先,走在绕佛队伍的最前面的,可剃了毛后,虽然依旧去上殿,却再也不肯绕佛了,而是每次都老老实实地趴在一个拜垫上,团得紧紧地,保护得很严实的样子,一直到功课结束。以前见到陌生人,再“算盘珠”,可起码还是知道摇摇尾巴,瞟你一眼的,剃了毛倒好,动也不动不说,还真总是一付很难为情的样子,委屈得把自己蜷缩得紧些再紧些。I服了Y,原来爱美之心,狗亦有之!

  我不由得因此而又有些担心,你说,妞妞又瘸又秃的,还整天呆在寺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搞不好,别真的成了一名“剩女”啊!“春在枝头已十分”、“莫待花落空折枝”,这出世入世的,不管哪句都告诉我们要珍惜时光把握当下啊。不行,为弥补我们的过失,向妞妞致以最诚挚的歉意,我们决定,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有利因素,积极帮助妞妞解决个人问题。老赵师傅,你把你们家的笨笨抱寺院来吧,加深加深感情,增进了解。演寂,你去打听打听,看看哪儿还有合适的,想办法借几天来。小袁,你做司机,门头熟,有消息提醒着点啊……我么,就每天一早一晚带妞妞多散散步,酒香也怕巷子深,即使妞妞腿部不便,咱也要大胆地亮出你自己!

  还别说,我们的措施非常得力,没几天,妞妞的追求者就接二连三,络绎不绝。统计统计,有五六个呢。半山庵的宝宝和晶晶、老赵师傅家的笨笨、大乘庵那边的一只细腰乍背、黑白相间的“花衬衫”是其中绝对的佼佼者,几乎天天鞍前马后的,劲头儿足着哪。我个人是比较中意笨笨的,小鼻子小眼的,长得极为紧凑精神,猛一看,甚至还有点儿潘长江的味道,而且,毛色纯白,蓬松松的,往地上一趴,就像极了小时候老奶奶亲手缝制的绒布枕头——不过,有一天下殿,见到笨笨却成了一只全身脱得精光的小猴子,差点都没认出来,原来是老赵师傅嫌天气热,就给笨笨也三下五除二了。我很是惊讶。本以为只有“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不成想,连个有毛没毛的小狗差距也恁大!我当下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笨笨怕是没戏了——它实在是太小了,和同样没毛的妞妞一比,整个儿一乳猪和全羊的关系,这门户可怎么高攀?后来的事实也果不其然,五只小仔仔没有一个是笨笨的孩子。数一数,那两只脸部扁扁像个柿饼样的,肯定是宝宝的了,那两只小脸尖尖的,四条腿都粗粗短短的一只,毫无疑问是晶晶的后代,另一只样子倒像妞妞,可毛色显然是“花衬衫”的延续,还有一只纯白的,因为抱走得早,样子没记清,父亲不详。

  这五只小狗把妞妞和我们折腾坏了。先是妞妞傻乎乎地不进新居却偏偏把仔下到了演寂的桌底下,毁了演寂的一件棉袄不说,还弄得四处腥臭难闻,怎么也洗涮不掉。再是拆迁进新居后,仁法和小吴等人担心妞妞和小豆丁们成天生活在阴暗潮湿的楼梯下,太不利身体健康与积极人生观的正确培养,每天都要不惮其烦地把它们搬来搬去,追着太阳走。界涛怕它们乱跑,受伤害,就去买了个折叠栅栏,把它们围起来。演寂见不得妞妞辛苦,就偷偷地给它改善伙食。后来我看到了,就说,干脆,我来负担它一家子的吃喝吧——我的糯米豆腐啊,这一家六口可是真能吃啊……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在我们双泉禅院近三十口人的爱心沐浴下,妞妞不瘦反肥,丝毫没受初做妈妈的苦楚。五只小豆丁也长得粉嫩嫩胖嘟嘟的,煞是喜人,而且还名声在外,早早地被人预订一空。如今依然跟在妞妞后面,挺胸叠肚,鬼怪精灵,炫耀似的到处摇小尾巴的那只叫球球的,是厨房的小林老早就偷抱进自己房间的,不然,也应该是遥远的思念了。

  不过,若是现在你有空到我们寺院,相信定会发现,妞妞的身边其实还有一只小狗的,长得细眉细眼的,身形比球球略小,肌肉却比球球还壮,叫乐乐,是隔壁锦屏山庄里养的。因为乐乐很小的时候就和球球见过面,住得又近,时不时又常在一块玩,所以两个小家伙算得上是发小了。乐乐也蛮有意思的,每天兴高采烈地来找球球玩——我们称它是来“上班”,到点就回去吃饭,叫也叫不住,大概是觉得我们寺院里粗茶淡饭没味道吧,呵呵,回去大鱼大肉地好大快朵颐呀!妞妞开始时是不大喜欢乐乐来的,有好几次我都看到妞妞守在乐乐进出的寺院后门边,一见它就吓唬着要咬的样子,不让它进门。可后来不知怎的,随缘了,莫非是怕球球一个太寂寞?也许吧,反正球球确实是爱和乐乐闹。可能都是花样少年精力旺盛的缘故,球球和乐乐一见面就疯,不是上窜下跳地玩石子,刨树叶——这是我们老严师傅永远也扫不净的烦恼,就是扑到一起,摸爬滚打,抱起来摔跤——每当这个时候,妞妞就紧张地守在一边,别误会啊,妞妞可绝不是什么开明的妈妈,只在旁鼓劲叫好,而是俗气得很,一见球球快不行了,它就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人家乐乐扑倒了事。可真够直接的!哈,看来老百姓常说的那句:打了孩子引出娘。一点儿没错!

  我看最近一期的《新闻周刊》上说,小狗也是有嫉妒和追求公平的心理的,比方说,拿吃的东西给这个不给那个,就会让没得到食物的那只沮丧、郁闷、眼红、嫉妒等,特别不利于健康心理的成长。想想真可怕,因为自己常常为着喜欢球球的缘故,拿小面包它吃,却总觉得妞妞大了,从而吝啬于它目光中其实非常明显的渴望,这对妞妞的伤害该多大啊!真是太罪过了!难怪现在妞妞变得不爱和我散步,难怪有时叫它都有些爱搭不理的,别是就根源于此吧。

  妞妞,原谅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原来狗事也能通人情。现在,我就给你买小面包去,买你最爱吃的那种夹心的、带奶油的,走,对了,我们当然还要带上球球,还有乐乐!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51

梅子熟了

(2009-03-01 20:35:06)  


  那一天,禅宗六祖慧能大师难得地没事和徒弟南岳怀让闲聊,说,西天的二十七祖般若多罗尊者曾讲过一个预言,从怀让之下,“将出一马,踏杀天下人”。后来果不其然,怀让收了一个徒弟,法号叫“道一”,特别地厉害。他以江西洪州为中心,别创禅寺,广收门徒,大扬“洪州禅”法,影响极为深远,是中国佛教史上少有的几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里程碑式人物。因为他俗家姓“马”,所以后人便尊称其为“马祖”。马祖很牛,牛到什么程度呢?人家孔夫子都圣人了都,门下也不过才出了“七十二贤人”,马祖倒好,“亲承弟子八十八”,个个都是坐镇一方的响当当的大禅师!当然,这还是按《祖堂集》上的说法,要是依《景德传灯录》上的记载,“入室弟子一百三十九”!即使是搁在两千多年的中国佛教史里,这GDP,怎么说也称得上是空前绝后啊!

  且说其中有一个叫“法常”的徒弟,学成后到宁波余姚的大梅山住持修行。人问他:你在马祖那儿学到了什么啊!“即心即佛”。法常回答得特别干脆利落!马祖后来听说了,就派了一个小和尚千里迢迢地从江西跑到法常所住的大梅山,对他讲:师兄啊,师父现在早不说“即心即佛”了,师父现在说的是“非心非佛”。法常闻听后,头也没抬,张嘴就来:“这老汉惑乱人,未有了日。任汝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斩钉截铁,毫不拖泥带水!马祖闻言,抚掌大赞:“梅子熟也!”

  熟在何处?

  先别急着说什么“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蔑视权威”、“坚持自我”等等之类的话,因为如果仅仅是认识于此的话,这“熟”,怕也就过了头,变成了“烂”,那不就是“不敬师长”、“故步自封”、“抱残守缺”,不能“与时俱进”嘛!还是再读读另外一则禅门故事,触类旁通吧。

  那一年,洪州太守程公孟到著名的黄龙寺参观游览,他有感于古寺倾颓,禅风凋零,就立志发心,延请禅宗名僧慧南和尚入主黄龙寺,重兴丛林。这个慧南和尚可了不得啊!因为他禅风高绝,迥出群伦,在当时的北宋诸大禅派中自成一家——时人谓之“黄龙派”,乃是真正一不世出的高僧大德,所以,后来的好事者就移花接木,把发生在黄龙寺开山祖师诲机和尚身上的教育八仙之吕洞宾参禅的故事,嫁接到慧南身上,弄出个《吕洞宾飞剑斩黄龙》(当然没斩着)的话本小说,大肆宣扬什么八仙中最厉害的吕洞宾也是慧南和尚教出来的学生云云。这自然让道教的天师们很生气,佛教的禅师们很着急——因为经不起胡适型考据呀,吕洞宾是唐末五代时人,而慧南是北宋中期时人,非要他们玩关公战秦琼的穿越游戏,那岂不是又成了所谓和尚造假的一大罪状?不过,由此亦可看出,慧南和尚的确是名重千古,倍受推崇。事实也确是这样。慧南住持黄龙寺后,以“三关”说教,杀伐自在,横扫一切装模作样的牛鬼蛇神,使得黄龙门庭宗风大振,连向来眼高于顶的大文豪黄庭坚也由衷地皈依膝下,盛赞其“真丛林主”!

  哪三关呢?实际就是三问

  第一问:人人尽有生缘,上座生缘在何处?你若回答什么“山东人氏”或“早上吃白粥”之类,他接着又来了——

  第二问:伸手问:我手何似佛手?不管你怎么答,紧紧跟上的又是——

  第三问:伸腿说:我脚何似驴脚?

  问是突如其来,步步紧逼;关是对所有答案都哑口无言,不置可否,浑如铜墙铁壁。有人就奇怪了:为什么对任何回答都不置一词?好歹也得吱一声啊。对此,同样也是宋代有名的大禅师的慧南徒孙慧洪,在自己那本名作《林间录》中说,慧南师祖解释了:“已过关者,掉臂径去,安知有关吏?从吏问可否,此未透关者也。”他这是打了个比喻,说:过城门的人,穿门而过,扬长而去,哪用得着去理会管城门的。但凡问人家能否进入的,毫无疑问,绝对是门外汉!啧啧,这个解释真是妙极!说来也是呀,答案的对与错,难道你这张嘴说出的人自己都不清楚吗?若是真真切切,清楚明了,何劳他人置喙?况且,别人的说好说坏于你的心知肚明,既不能增得一分,也不能减得半毫,说来何用?还反倒显得开口说话的那些人,要么是不明就里的瞎说,要么是画蛇添足的多说,实属不智,聪明的,如慧南和尚类,谁会干这样的蠢事!还是不说最好!而那些特别在意人家的意见,甚至非要追着赶着让别人论是论非谈高谈低的,只能说明,其实他并未真正理解问题的妙意何在,内里心虚得很,所以他虽然是看似答了,实际也白搭!试想,这不理解也就罢了,何必硬要强捏着胡乱作答?这装神弄鬼地愣充好汉,难道不是自欺欺人的真愚痴么?唉,对这样态度不老实的蠢物,再费口舌也解决不了问题啊!呵呵,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老僧啊——懒得理你!

  明白的人不消说,消说的也说不明白,是所以智者恒少语,宗门多不言,法尔本如此,师道又何传?回过头来,我们再重新寻思寻思法常的“熟”吧。熟在何处?面对万众敬仰的师长,他为什么能够坦然无畏?面对师长推陈出新的新思维新说法,他为什么能够立定脚跟毫不动摇?归根结底,还是在于法常对曾经所学的“即心即佛”,有着洞然于心的切实感悟与体会,是真知真见的真“透关者”!正因着这份对真知的深刻体认,法常才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与勇气,才可以毫不畏惧地坦然直面人生中来自任何一方的——尤其是对他有重大影响的老师的诱huo与挑战!

  他不是不尊师,而是秉承佛祖“依法不依人”的谆谆教诲,传师至道的最为究竟的尊师!禅宗师徒授受,所看重的师道尊严,与世俗人所惯常理解的大有不同。禅师对徒弟的要求绝不是什么晨昏定省唯唯诺诺,而是“见于师齐,减师半德;见过于师,方堪传授”!此言何意?超越成才,模仿成柴!做禅宗门徒的,若是没有超佛越祖的信心与气度,缺少敢于否定、勇于坚持的魄力与胸怀,时时唯老师马首是瞻,处处不敢越老师雷池一步,这哪还是培养人才啊,这是在训练奴才!是为最害师!更为最害佛!

  这个道理,其实艺术界的齐白石大师也提出过。白石老人的关门弟子许麟庐,有一次接受央视的采访时就说过,当年他模仿老人的对虾画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外人根本就不能分辨出真假。当时有很多人想学齐白石老人画的对虾,但都不得其门而入,因此对许麟庐的这一手功夫,大家也就佩服得无以复加,许麟庐自己为此也是相当地得意,很有些飘飘然。然而,齐白石老人却在此时毫不客气地兜头给他一盆冷水:“学我者生,像我者死!”一句话,就把他打得人仰马翻,当下彻悟。白石老人的确是深具禅家手眼啊!

  尊师不泥师,信师不迷师,问君何能尔,只因有真知!没有真知的时候,如早先的许麟庐等,还悟不到境界,就必需要依师信师,从师之教,服师之学,这样才有可能站到巨人的肩膀上,立得更高,看得更远,成就事业。而彻见真知之后,如悟后的法常辈,不要说老师的故意发难,设局考验,被他是一眼觑破,全然无用,就是天王老子、父母眷属来了,威逼利诱也好,哭哭啼啼也罢,也尽皆是过眼烟云,聊当一笑——佛祖当年出家悟道,不就是这样走过来的?法常,他哪里是什么故步自封,不与时俱进呵,对此刻的他而言,“即心即佛”与“非心非佛”,虽然看上去如刘谦魔术眼花缭乱,但万变不离其宗,总是“心佛众生三无差别”,本质是一回事儿!聪明的你,不妨告诉我:流行歌曲唱“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史记》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维摩经》云“不下巨海,不能得无价宝珠,如是不入烦恼大海,则不能得一切智宝”,这三句话,孰雅孰俗谁高谁低怎么个不同?

  什么叫“万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超越与宁静?法常者是!什么叫“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真定力、大智慧?是法者常!

  那一代,真是奔放豪迈激情四射的一代!早期的禅人们可以“不立佛殿,唯树法堂”,真正高举起佛法“唯智能度”的理性旗帜,可以“丹霞烧木佛”,讥佛陀老子是“干屎橛”,判佛经三藏是“拭疮疣纸”——何止是如法常般对待老师——以种种貌似大逆不道、狂放不羁的言语行为——实则是苦口婆心以身示法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勇气与慈悲,破除凡夫对偶像和形式的迷信执着,极力张扬人身本具的自觉、自性,还可以全寺“普请”,并无尊卑,同甘共苦,更无特权地打破等级,力行平等,高度包容个性,尊重特性,讴歌人性!“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早期的禅师们,在弘法利生的道路上,纵横捭阖,汪洋恣肆,是何等地气势雄浑!

  谛观今日,我们真正是需要认真地反省与皈依……

  不说了,听听国外的“坏小子”shuo唱歌手李尔·韦恩在讲什么吧。韦恩刚刚获得本届的格莱美音乐大奖,事先有人极力反对,有报道称,原因是担心粉丝学坏。针对于此,韦恩在发表获奖感言时说:“如果你需要一个榜样来指导你如何生活,那你本来就不该出生。”

  会么?没会还生点儿,会了才熟!

作者: 画儿    时间: 2009-8-29 08:51

从前有座山

(2009-05-14 21:38:24)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两个:东庙和西庙。庙里各自都有一名小和尚,专门负责采购东西。有一天,两个小和尚在下山的路上相遇了。东庙的就问西庙的:到哪儿去呀?西庙的小和尚笑眯眯地说:脚到哪里,我到哪里。东庙的小和尚一听,自感不如,大为惭愧,回头就给师父说了。师父说;下次,你就问他,假如没有脚,你怎么办?过了几天,两个小和尚又见面了。东庙的小和尚又问西庙的:到哪儿去呀?西庙的小和尚挥挥手说:风到哪里,我到哪里。东庙的小和尚又是无言以对,更为羞愧,回头又给师父说了。师父说:笨蛋!你就不会问他,假如没有风,你怎么办?小和尚一想,大喜,当下就打定了主意。过了几天,两个小和尚再一次相遇,东庙的小和尚隔着老远就很殷勤地大声问:到哪儿去呀?西庙的小和尚也远远地,用干脆响亮地声音回答说:到菜市场买菜去……

  我很是为东庙的小和尚暴窘!你看,情况又变了,事先所有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此刻全成了小狗咬尿泡——空欢喜一场,浑无半点用处!尴尬,难堪,羞臊,他肯定是要找个地缝钻下去了吧?然而,对他的师父,我却因此是更为憋气!试想,人家俗话都在讲:学来的话说不得。可这位东庙的师父倒好,教徒弟回回是——总拿现成的语句给人!唉,此举看似慈悲,实则误人子弟,害人不浅!小和尚实在冤哪,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样的糊涂阿师,毫无疑问,谁摊上谁倒霉!

  学来的话说不得,这是为什么?若从禅宗的角度来看,其实不外乎这么几个原因。一个是原本就说不清,不须说!六祖慧能大师在《坛经》中对无尽藏不就如此说么:“诸佛妙理,非关文字。”语言不过是思维的工具,而不是思维本身,用它来传递表达思维深处的东西,或者超越思维的内容,比方说佛性、禅意、价值、意义和爱与美之类的,当然就会发生辞不达义,言不尽义,甚至无能为力的情形!所以,对这样的一些根本性问题,如果我们非要费尽心机地用语言来阐释说明,好听点儿,那叫局部真理一管之窥——实际都是佛教所说的“戏论”,不说,大家好像感觉还蛮清楚,越说,反倒越让你弄不明白了。可以看看学术圈啊,搞宗教的说不清什么叫宗教,搞美学的说不清什么叫美,搞道德的说不清什么叫道德……样样说不清,却又天天很明白地打交道,这真是一件让学术爱好者们特别崩溃的事儿!生活中也是如此。譬如说爱。人问,你为什么爱他呀?假如你说出一大堆的身高啊、相貌啊、家庭啊、收入啊什么的,对不起,千万别再说下去了,这些已经足以证明,你爱的不是他,而是他的一些条件!可,爱有理由条件么?若有的话,那么,假如许多个符合这些条件理由的他在场,相信你也会“爱”的。

  再一个是说的明白,而你学得却并不一定真正清楚——佛教所谓不对机。其实,不对机并不可怕,因为谁都有看不明白的事。可怕的是,明明是自己不清不楚,却不承认,而且还不管不顾地,依旧拿来照本宣科!自欺欺人呀?那可就不只是有没有用的问题了,而是品德素质有大问题!这倒有点儿像我们某些人读禅宗的公案故事,看这个,师父说狗子无佛性,徒弟言下大悟,看那个,师父说念佛者是谁,徒弟言下大悟。得,那个心潮澎湃心痒难耐啊,虽然自己明知对其是丝毫不懂,可却不能妨碍他认为这是个好宝贝,于是就生生地把它吞在肚里,还整天和吃了蓝色小药丸似的亢奋着,逢机会就招摇卖弄,表面上仙风道骨地,看着还高深莫测,实则不知所云,不堪一击。天可怜见,这口头禅,其实不就是精神诈骗嘛!

  学来的话说不得,其实最重要地在于,即使是说得清,学得明,你再去说,那还是输人一着,落了下乘,从不能变通的意义上来言,这说明你仍然没有真懂。社会上有句形容女人的话怎么说来着?第一个把女人比做花的叫天才,第二个把女人比做花的叫庸才,第三个把女人比做花的叫蠢才。你“花”个没完,证明你其实并不懂得欣赏,总搬弄别人的唾珠和牙慧,亦可见你大脑怎么样地被固化奴化,嗯,学术点儿,这叫“路径依赖”、“惯性思维”。大师!大师呀!大师哪里来?满脑子都是别人的名言警句,能叫大师?最多是记忆力好点儿罢了,小师也不配!先哲言:“记诵之学不足以为师。”人家托尔斯泰说:“如果学生在学校里学习的结果是使自己什么也不会创造,那他的一生将永远是模仿和抄袭。”而天才凡高则说:“想象确实是我们必须发展的才能,只有它能够使我们得以创造一种升华了的自然。”在生活里摸爬滚打得鼻青脸肿的我们,还有想象的激情、创造的能力么?

  你没有,过去的禅师们有!禅师们早就发现语言文字及其带来的这些局限性了。比如说,早期禅师们经常思索,怎么样才能避免对语言文字的执着?答案?当然最简单的莫过于——不运用语言文字了,不用,自然就不会产生使用后的并发症。所以早期的禅师们大力倡导,禅宗教学是“不立文字”。别误解啊。有个故事是这样讲的:药山惟严禅师自己天天看经阅藏,可就不许徒弟学生们看,否则的话,一经发现,就棍棒交加,打你个二师兄为什么这么胖!徒弟们真是奇怪,有个胆大的就捸住惟严禅师读经的时候,上前发问:师父,你在干什么啊?“遮眼。”那我们也可以遮遮眼吗?“等你们看穿牛皮纸再说。”由此可见,所谓禅宗的“不立文字”,其实也并不是极端的不要文字的意思,更何况,宋代的时候,为因应文化时代的来临,禅宗还发展出了所谓的“文字禅”,提出禅宗教学又是“不离文字”。所以说,不立文字也好,不离文字也罢,只是针对不同水平的人所采取的不同的教学方法罢了,假如你能看穿了牛皮纸(不为文字表面所惑),天下经书那就随你看喽。不能看破,嘿嘿,再来啰嗦,棍棒伺候……

  当然还有著名的大喝啦、吃茶啦、打巴掌、扭鼻子什么的,现代统称为“体态语言”,在禅宗教学的默片时代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很多人因此证悟得道。可问题是,既然是语言,不管是口头的、文字的,还是体态的,总归逃不出符号形式的范畴,那么,作为一种形式,只要是一经运用,也就必然会容易让人对其产生依赖和执着,体态语言也免不得此规律。

  住在浙江金华的俱胝和尚就有这么一件事:俱胝和尚是参天龙禅师悟道的,而天龙禅师当时令其开悟的方法就是,竖起一个手指给他看。所以俱胝和尚从此以后,但有来参学的,凡有所问,也必竖一指作答,绝无其它言语提醒。时间一长,他身边的一个小童子就发现门道了——原来接引人学佛就这么容易呀。于是,俱胝和尚不在的时候,小童子也就学他的样子,凡有所问,也竖一指。后来有人告诉了俱胝和尚,说有此事。俱胝和尚就藏了一把刀在袖子里,把童子叫来,问:听说你也会佛法了,是否?童子答,是。俱胝和尚就问:那,什么是佛?童子便竖起一指。俱胝和尚突然抽出刀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下子削掉了童子举起的这根手指。童子大痛,哭着往屋外跑。俱胝和尚在后面厉声召唤童子,童子回头,俱胝问:什么是佛?童子又条件反射似的举起手,却发现指头已不在了,当即豁然大悟。据说,俱胝和尚临圆寂前还念叨呢,“吾得天龙一指禅,一生受用不尽!”这故事虽然有些血淋淋的,颇令人心中不忍,但好歹是个欢喜结局,童子开悟了,没白挨这一刀。可现实中更多的,却是类似童子开悟前的情形,装模作样,故作姿态,以至于驴唇不对马嘴,弄出许多笑话来。

  某寺有师兄弟二人,师兄博学多闻,师弟寡陋无知,且一目失明。有一天,有参学僧人投宿,照理是要辩论佛法的,但,师兄因为身体疲惫,便嘱师弟以“无言为最”来代为接待,自己休息去了。可没多久,参学僧就跑到房门前来告辞,说:贵师弟实在是太厉害了,我无颜再住,特来告辞。师兄很奇怪,就让参学僧说说经过。参学僧说:我先竖一指,表示天上天下,唯佛最贵。他就竖起两指,表示佛、法是二,但却一体两面,是二而一。我再竖起三指,表示佛、法、僧三宝,和合而住,缺一不可。他就举起拳头,表示三者一悟可得,无先无后。到此我已技穷,只得惭愧而去。说罢就走了。师兄真是大为吃惊啊,就去找师弟询问,还没出院门呢,迎头却见人已气冲冲地踏进来。站住即问师兄:刚才来投宿的那个和尚躲哪儿去了?师兄说:我知道你已经赢了他,还找人家作甚?“什么赢了啊,我要揍他一顿。”师弟气乎乎地说道。为什么?师兄非常不解。师弟解释说:他嘲笑我。他看我一眼,就竖起一指,讽刺我只有一只眼。我因为他是来客,必须礼貌,就竖起二指,表示他很幸运,有两只眼。哪知这和尚好生无礼,竟然举起三根指头,还暗示我们两人三只眼。你说气不气人!我就挥起拳头,打算胖揍他一顿。谁知,这个软蛋,拔脚就跑得没影了!

  呵呵,这样的故事真是史不绝书,古今皆有。可见,这不单单是学来的话,说不得,就连学来的招数,也轻易用不得了。不过,诸位看官可千万不要走极端啊。因为即便如此,文化文明的演进与嬗变若想始终持续,也还得有赖于师父要教,我们要学,谁也离不了谁。总不能因为这弊端那局限的,就因言废义,全面否定教师和教学的重要意义,否则的话,这岂不成了把孩子和洗澡水一块倒掉?只不过作为学习者,我们对此要有充分而清醒的认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准确地把握我们的学习历程,不盲从,不迷信,能自觉,肯自力……这种说教很乏味吧?那就不妨读读下面这则公案,好好悟悟吧。

  唐代的香岩智闲禅师是一个在学习道路上很有特点的悟道者。他早年拜在著名的百丈禅师门下,饱读经书,却迟迟不能悟道。然而此时百丈年事已高,精力业已不济,于是就在临终前指点智闲到沩山灵佑禅师处,向他求教。智闲依教而行,就到了灵佑那儿。灵佑见面即问他:听说你在百丈先师那里读了很多经书,明白不少道理,真是难得。这样吧,像你这么聪明,你就给我回答回答,“父母未生时,试道一句看?”智闲被问得目瞪口呆,茫然不知所对。回到房间,取出经书,从头到尾,挨个儿地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答案。不得已,智闲就又跑到灵佑那里,乞求灵佑能够为他点破。灵佑毫不犹豫地立马拒绝,说:我若是说给你,以后早晚你会大骂我。再说,我的答案是我的体悟,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说给你也是白说啊!智闲特别绝望,回屋就把平素所读的经书,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哭着下了山。然而灵佑的问题,却也长了腿似的,紧紧地跟牢了他,无论他走到哪儿,都像个大石头一样,沉甸甸地压在心里,让他透不过气,寢食难安。后来,有一日,智闲来南阳慧忠国师的寺庙旧址,凭吊遗迹,觉得地方不错,就想收拾收拾,住在这里。正在努力地芟除草木呢,却不经意地,抛起一块瓦砾,恰好打在一旁的竹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就这一声,猛然之间,让智闲如遭雷击巨撞,大脑一片空白,所有问题涣然冰释,当下大悟。于是,智闲赶紧跪在地上,对着沩山方向恭敬礼拜,并感叹道:“和尚大慈,恩逾父母。当时若为我说破,何有今日之事?”此后,智闲住持邓州香岩寺,教化一方,名声大振,圆寂后还被皇帝赐谥袭灯禅师。

  智闲当时到底悟了什么?我们不知,因为没有一个是唐朝的那只他肚里的幸福蛔虫呀,呵呵。然而,末后再问上一句:假如东庙的小和尚问你这个西庙的小和尚说——

  如果没菜市场,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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