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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明海大和尚:衲子本分 [打印本页]

作者: 宣真    时间: 2017-2-21 09:41     标题: 明海大和尚:衲子本分



编者按:2017年1月28日,大年初一晚上七点半,柏林禅寺僧俗大众依丛林惯例在斋堂举行普茶活动。普茶中,明海大和尚以客堂春联:“衲子本分,服劳皆为佛事;赵州家风,迎客不下禅床”为引子,为大众说法。

  各位班首执事、各位师父、各位居士:

  今天是农历丁酉年的第一天,按照丛林的规矩,初一的晚上也有普茶,传统普茶是一言堂。住持一个人讲,讲几句话,大家喝杯茶,把供果拿了就回寮房了,很简单,没有现在这么复杂。现在我们寺院过年比过去丛林过年显得要更加热闹,这个主要是因为整个社会,外面的人到寺院来的多。

  我们互相之间已经重复了很多拜年的话,虽然如此,我还是想在这个丁酉年的第一天,再次衷心的祝愿大家在新的一年修行上能有突破,在家居士们在工作、事业、福慧修持累积上有更大的收获。

  今天我想跟大家讲什么呢?也是没话找话,昨天我从方丈室那个春联展开讲了一些话,今天我就还由春联再讲一段,看看对大家能不能有一点帮助。

  今年客堂的春联,是这样讲的:“衲子本分,服劳皆为佛事;赵州家风,迎客不下禅床。”下联“赵州家风,迎客不下禅床”来自柏林寺历史上一个高僧的故事,这个高僧是赵州和尚。

  赵州禅师在柏林寺住的时候,柏林寺那个时候叫观音院。唐朝末年,唐王朝的集权已经有所瓦解,各地出现了许多割据为王的地方政权,这在历史上叫“藩镇割据”。在河北一带,这个王叫“赵王”。各个地方的王在很多方面是不受中央政权约束的,所以赵王在河北这一带也是说了算的。

  有一次他到观音院来拜访赵州禅师,而赵州禅师在他的寮房里面,正在禅床上打坐。赵王身边的副官跑到赵州禅师的寮房跟他讲,“赵王驾到了,你为什么不出去迎接呢?”

  赵州禅师说,“我这里接待客人有三种方式:最上等的客人来,我坐在禅床上接见他;中等的客人,我会下来,下禅床;下等的客人,我会到山门口去亲自迎接。”赵州禅师做这样的回答。赵王的这个随从当时无言以对。因为赵州禅师是用了接待最上等客人的方式来接待赵王。



  客堂春联

  赵州禅师在这里所作的区分,他的依据是佛法。在佛法修行里怎么样分三六九等呢?佛法的修行其实大家是平等的,但如果讲修行的境界,确实也还是有高低之分的。修行境界的高低之分以什么做标准呢?我觉得修行人境界的高低,它的一个标准就是执著。

  越有平等心,越没有执著心,那么境界就越高。越没有平等心,执著心越重,那么我们说他的修行还在起步的阶段。修行高的人,修行境界深的人呢,他的心就越平等,而且越没有执著。

  赵州禅师以这样的一个标准来分上等、中等和下等。他可不是以钱多不多,或者官位高不高来区分,他不是以这个为标准。他以我们是否有平等心,是否还有很强的执著做标准。

  所以赵州禅师的意思是说赵王他是一个很有平等心,没有执著心的人。所以对于赵王的到来,可以不用那么着相,非要到门口去接他。没准到门口去接他,他还不一定高兴呢。

  我们不要小看老和尚的这个回答。赵州禅师是一个大彻大悟的人,其实不说他修行的功德,他出家一辈子,赵州八十犹行脚,一百多岁在柏林寺住下来,在社会上这个就是年高德劭,是老人家。你来了,一个老人家跑到山门口去迎接,那不是很折福吗。所以赵州和尚其实是很慈悲的呀。赵州和尚过去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作派。他迎接客人不下禅床。



  赵州和尚像

  上联的第一句说的是出家人的本分,“服劳皆为佛事”。在丛林里,有很多事情要靠出家人去做。维持寺院运转的寺院管理事务的工作量是相当大的。作为出家人在丛林里修行,做事本身既是维持寺院运转的基本要求,同时也是出家人修行的一个重要法门,也是修行的一个重要内容。

  在丛林里面,我们不管是看殿、敲钟、敲鼓、扫地、扫厕所、做饭还是迎来送往,这一切都是在修福修慧。从修福来说,就是广结善缘。福慧其实是双修的,因为在做事情的过程里我们会跟很多人打交道,可能也会心生烦恼。所以通过做事培养我们的耐心。

  为什么会有不耐烦的时候呢?不耐烦乃是因为我们没有耐心。通过做事把心降服,把心量放大。

  比如在很多工作里要跟别人配合。在配合里面你就要有一个本事,就是要能听别人的意见,对自己的意见要能取舍,要懂得妥协,懂得包容,包容别人的缺点,也要懂得全方位的看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有优点,也有缺点。缺点往往与优点有关,缺点背后也会有一个优点。

  很多师父单独做一件事不难,难的是他能和别人合作。这对很多师父来说是一个挑战。如果觉得这是一个挑战,那说明我们的心量还没有打开。

  我们寺院最难做的工作一个是做饭的工作,一个是客堂的工作。做饭的工作不好做,众口难调,我很理解。它要接受四面八方的挑剔,有的是批评,有的是品头论足。而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想每一天每一顿都作出花样来不容易。

  但正是因为这个工作不好做,它才修行你啊,才修你的心啊。你是不是真正的用心啦,真正的操心啦。如果你负责做饭,你的人是不是每天都到位到岗啦。如果你的身体到岗,你的心是不是真正到位呢。所以这对我们是个要求,你必须战胜自我。

  在厨房里做饭要调和百味,水火既济。因为要做饭就是要两样东西,水和火。调和百味、水火既济,最符合修行的缘起。我们天地之间就是阴阳、水火。我们身心也是阴阳、水火。你把它调好,那么你的修行才有可能成功。



  客堂

  客堂的工作为什么难做呢?因为我在客堂呆过所以我知道。每天到客堂来的人有政府官员、有普通信众,还有游人香客。客堂也会有很多从各地打来的电话。这要求在客堂值班的师父要特别有耐心,特别有定力。

  在过去的丛林客堂还有一副对联,说的很好。这幅对联就讲了出家人跟俗人不一样的地方,它说:“客来莫嫌茶味淡,僧家不比世情浓”,说客人来了你不要嫌我的茶味道太淡。其实这里讲的茶,它是在讲人,因为出家人跟世俗的人是不一样的。有时候你希望师父给你热情一点,跟你说话多一点,或者是多对你笑。如果他完全按世俗这样拉拉扯扯、枝枝蔓蔓,那么他的僧格就会落俗。

  出家人要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中保持僧格的独立,然后慢慢的也令居士来体会佛法的真实。什么叫佛法的真实呢?

  世俗的文化里,人对人的好有时是经不住推敲的。它有好多虚伪的地方,你看子女对父母的孝,有很多他自己可能都不觉察不真实。父母活着的时候不好好去做,父母去世了,那种夸大的,夸张的(做法),那就是虚伪的。佛法是真实的、如实的、实相的。

  释迦牟尼佛把这个世界和生命的真实说给我们听,让我们作如是观,作如是观才有可能从中间去觉悟啊。

  所以要修行、要观、要如是观的时候不能有那么多啰嗦,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能有那么多枝枝叶叶,更不能有虚情假意。

  赵州和尚不下禅床,他这个示现里有很深的法,既是示现给我们出家人去体会那种平等、体会僧人的僧格,体会作为一个出家人僧格应该有的那种枯淡、高远、超然,让我们去体验、体会这个东西。

  同时他也示现给在家人。赵王是赵州和尚的弟子,让大家懂得到佛门来真正要学佛法的时候,要把世俗的很多东西放下,要用减法,不能把世俗的攀缘、结交朋友的习气带到学佛中,带到寺院,甚至以世俗的习气去影响出家人。

  如果要找师父请法,都要提前做好准备,把你的问题想清楚,很诚恳的请教师父。不能自己琢磨一些问题,想出一些问题,问题应该是真正你在修行中,在生活中遇到的困惑,这时你可以很诚恳的向师父请教,这是可以的。

  今年客堂春联这两句话,上联虽然说的是衲子本分,但我想居士也一样。在家的居士们,你们在自己的工作岗位,在社会、在单位里的工作也是在服劳。给社会服务,给你的顾客服务,给家人服务,怎么把这些所有的服务转变成佛事呢?这就是我们老和尚提倡的生活禅,把家庭变成道场,把职场变成道场,把每天所忙碌的事变成佛事,把俗事变佛事。



  怎么样把俗事变佛事呢?我想把俗事变佛事最关键的是不要太把成败,得失利害放在心上,就是要重视耕耘,不要太重视收获。然后多反求诸己,反求自心,不要求别人,求人不如求己,要多自责,自责于己,不要责人。这样的话我们在工作中,包括在家庭生活中烦恼会减少很多。

  下联讲赵州的家风。这提醒我们在这样一个世俗化的时代,宗教领域的神圣性在减弱,这种时代出家人怎么既能自己修行办道,担负弘法的重任,同时保有清净的僧格,居士们也懂得以佛法不断提高自己的境界,不断的让自己减少一些俗气、俗态呢?

  俗气、俗态会表现在很多方面。当我们跟社会、跟世间的人打交道,可能我们的习气都会流露,有的时候是贪,有的时候是嗔,有的时候慢,傲慢。减少俗态、俗气一定也会减少烦恼。在世间我们都希望增加,我们用加法。而在佛法的修行中,我们更多的用减法。当我们减掉多余的俗气、俗态,我们的智慧就会增加,我们的福报也会增加。因此这就是我们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努力的方向。

  在丁酉年的第一天我们普茶,也是借题发挥,借客堂的这一副春联跟大家分享修行的一点想法。跟大家共勉。修行是永远不能停的。借印光大师的话,印光大师说,“我们修行要让陌生的变得熟悉,让熟悉的变得陌生。转生为熟啊,转熟为生。”

  那么陌生的是什么?也许对我们来讲陌生的是佛法,是佛法里讲的那种人生境界、生活方式。我们要让这个陌生变熟悉。第一念反应按照它来,转生为熟。我们很熟悉的是什么?我们熟悉的可能是我们过去的习气,本能的反应、条件反射都流露出我们内在的贪嗔痴慢,要让这个很熟的,曾经你是很自然的反应越来越慢,而且开始觉得有点陌生了,转熟为生。

  古人有一句话说:而今忘却来时路,甚至你都不知道原来的你是怎么反应的,怎么做的,因为你的方式完全变了。转生为熟,转熟为生,希望大家在这方面能有所进步,阿弥陀佛!

  (文章标题系编者所加。)

  图片来源:柏林禅寺数据中心

明海大和尚一行受邀前往德国参访。期间,大和尚在德累斯顿分别于夏至庆典、中国亭、本笃禅修中心等地作了关于禅及禅修等方面的佛法开示,并同与会者进行了互动答问。下文为大和尚在夏至庆典上所作开示。

  多莉斯(Doris):近几年来,我们与中国,首先是与他(明海大和尚)的师父净慧法师有了联系。净慧法师离开我们以后,他选择了一位接班人。他是东西方的桥梁,我们能够学到很多东西。我们被邀请到中国,在此基础上,得以了解禅。我们是由这里的日本禅宗流派培训和引导的,每一种心灵训练,就像我们今天和周末所体验的那样,都有一个文化视角。

  过去我们能够体验禅(Zen),并且想:啊,禅(Zen),这就是禅(Zen)!然后发现,当我们说“禅”(Chan)的时候——“禅”(Chan)是禅(Zen)的中国说法——我们体会到:禅(Zen)不仅仅是禅(Zen),不仅仅如我们以前所认知的那样,而是:禅(Zen)有多个视角,日本文化的视角也在里边。

  当我们与中国建立联系,并且来到禅宗的发源地,来到禅宗之根的时候,我们得到了极大的丰富和提升。现在这个传承也来到这里,使我们具备了这种能力——也许我们可以把这个传承发展成“欧洲禅”。我们很高兴,明海法师将在这里举行一场关于“禅”的讲座。我们很期待,他将会给我们讲什么?——关于禅的历史,以及它在中国的特殊形成过程。多谢!

  明海大和尚:尊敬的雅戈尔先生,尊敬的各位朋友,大家早上好!我感到非常高兴,非常荣幸,我们一行被邀请来参加今天这次活动。这是我第二次来德国。第一次来德国是在2009年,有幸见证了我们虚云宗的成立。五年来,我看到这里发展得非常好,心里非常高兴。

  多莉斯:还有几句话。我忘了,很抱歉!我想介绍一下林安吉(AnjiLin)女士。她是一位哲学家,和自己的丈夫——他是中国人,一直生活在中国,今天她为我们翻译明海法师的报告。非常感谢!

  明海大和尚:我个人觉得,我和德国还是很有缘分的。我到欧洲来,也有很多次。以前去法国去得多,但在法国,它的水,我有一点不适应,每次都有一点腹泻。可是在德国,都可以。2009年我第一次来的时候,非常适应,适应这里的食物、这里的水。也许我上辈子是在德国。(笑)

  今天早上,因为要在这里演讲,我突然间回忆起自己与德国文化的结缘。我在十五六岁的时候,读过德国著名作家歌德的一部小说,叫做《少年维特之烦恼》。当然读过这部小说之后,我大概有很长时间都处于很伤心的状态。现在我来告诉你们为什么。歌德曾经说过一句话——但是这句话并不是出自这部小说——这句话一直到现在都对我很有影响:理论是灰色的,生命之树常青。对学禅的人来说,这句话非常具有禅意。

  前天我在维也纳,他们带我去歌剧院看瓦格纳的歌剧。第一次看,我觉得很难欣赏,5个小时。我说“很难欣赏”的意思是说我能看懂他在想什么。如果他现在还活着的话,我相信,我可以跟他聊一聊这个事。



  不管在东方还是在西方,不管在哲学领域,还是在文学或是宗教领域,我们好像都在讨论一些共同的问题。碰到这些共同的问题时,我们可能有不同的表述方式、不同的描述角度,但是它所关系到我们人类自身生存的困境是一样的。

  我上大学时学的是哲学,在高中的时候也读过德国一些哲学家的书。那个时候为什么要读哲学家的书呢?因为那时候我想到一个问题:人为什么要活着呢?人为什么不去死呢?想到了有关生命的意义的问题。因为有这样一些困惑,所以我就选择哲学系,去读哲学,因为有人说,哲学可以解决这些问题。但是读了很久之后也依然没有找到答案,只是看到很多哲学家关于这些问题的思考和给出的不同的回答。

  一直到我遇到佛教,碰到佛法,我感觉我好像找到了一条路,一条正确的路。同时,当我找到这条路的时候,也对以前学到的这些哲学家的思考,一下子都理解了,理解到他们为什么那么说,为什么那么想。你们应该知道,在中国学哲学,德国哲学是必学的,但德国哲学也是最难学的,比如康德哲学,康德哲学是最难的。等我学习佛法之后,康德说什么我全都明白了,明白他在说什么。

  在接触佛法之前,我所接触到的西方哲学文化,不能给我们一种清晰的答案。在我们东方人的感受里面,它是分裂的、对立的。这种感受特别清晰地表现在莎士比亚的一部戏剧中,有一句非常经典的台词。这个台词很简单,但是它却实在地反映出我刚才所讲的,我们人类在面对普遍的一种困境的时候所表现出的逃避,就是tobeornottobe。在理解康德之前,我觉得西方人的思维是很分裂的,不能统一。

  在康德这里,他指出,我们的生命有一种能通达到统一、通达到绝对的一条路的能力,就是他说的通达到自由、通达到上帝,我们人心里具备这样一种能力。这种能力是属于“实践理性”,汉语是这样表述的。在汉语里面,我们要解释一下的话,就相当于心灵的道德实践。

  因为我接触到佛法,理解了康德的哲学,而康德哲学又帮助我更清晰地理解佛法的信仰和修行都十分重要。这一点是我做出将生命奉献给信仰的实践这样一个人生决定的重要推动力。但是最初,“禅”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直到我读到一本有关“禅”的历史的书。这本历史书记载着很多禅师的生平和他们的开示。在他们的教导中,似乎让人觉得,想要达到和佛一样的觉悟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而且这个可以突然发生。



  事实上,我看到这些的时候,还是有一些怀疑的:是真的这个样子吗?现在我想跟你们说,在禅修过程中,产生这种疑惑是非常有价值的,也可以说是最有价值的。但当我在这种怀疑中的时候,自己其实并不知道我在怀疑。

  直到有一天,在我静坐的时候,有一个声音——是自己念的声音,不是外来的声音——就造成我的意识出现了一种断裂。透过这断裂,让我看到禅师所说的,我们的心和佛祖的心确实是一样的。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在那以前,我看禅师的教导,心中是有怀疑的——在那个时候,我的怀疑没有了。我想那并不是开悟,那是一种修行中的经验,而这种经验帮助我确定了对禅的信心。

  现在我们说一下“禅”,以及一些修禅的方法。

  第一点是,我们的生命在任意时空都可以和禅契合。即使是在你的情绪处于波动中的时候,即使是你处在愤怒中、在很巨大的烦恼中,也可以继续修禅。如果你按照一定的理论路径,一步一步地到达某个目标,这不是禅的精神。佛教里面,这个叫“教”。这也是释迦牟尼佛教给我们的另外一条修行路径,但是这个和“禅”不一样。我相信,这两个路径最后的终点是一样的。

  但是我们要知道,禅的教学在佛教里面,我们用汉语经常说“以心传心”。我们的心一直在那里,所以说“以心传心”。或者说我们对于心的认识可以发生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情况下。

  现在,我们中国人通常把“禅”等同于智慧,等同于我们的心,这个其实是佛教的核心,是释迦牟尼佛之所以能成为释迦牟尼佛的原因,他作为觉悟的人之所以能成为觉悟的人的核心。要在这一点上认识佛教,我们要把佛教最核心的禅的智慧和它表现在具体时间、空间、地点和国家的传播形式、修行的方式区别开来。

  佛教是宗教,但是佛教中“禅”的智慧是可以超越宗教的,超越各种宗教形式。举个例子,苹果公司,它肯定有一个核心技术,这个核心技术可以保证苹果公司设立在美国、在德国、在中国。这些公司也许大小不一样,但是它们的核心是相同的,核心都是苹果公司开发的核心技术。禅的这种智慧大概在佛教里叫“般若智慧”,这个是佛法的核心。

  如果你要问,这个东西是什么样子的?我要说的是,如果它有样子的话,它就不可能有普遍性。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看到佛教的传播有藏传、有巴利文的南传、有汉传,乃至于今天在欧美世界,它可以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形态。

  中国人有时候用水来描述这种智慧的特性,水可以随高就低,你把它放在圆形的容器里,它就是圆形,方形容器里就是方形,三角形容器里就是三角形。那么我们要到达这个禅的智慧,虽然刚才讲它具有普遍意义,但是我们要到达、要体认到,或者是契入禅的智慧的话,它也有一些共同的要点。第一个最重要的要点,依照临济宗——我的传承,就是要我们经历一个生命的否定,要大死一番。

  因为禅不是教我们一些新的知识,改变我们知道的内容,而是要彻底颠覆你——也可以说是回归,颠覆我们知道这个世界的方式。因为我们身边的一切思想感情的发生,都是在我们现有的框架下发生的,所以要颠覆这样一个框架,我们认知世界的框架、这个模式,是非常困难的。

  在禅的修行中,我们很重视通过一种方法,造成我们平常这种意识方式的断裂或者停歇。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禅师的语录和他们的教导中经常发现一些违反常理的话。

  佛教告诉我们,阻碍我们认识事物真相的,有两个障碍。第一个障碍是,通过我们后天的这个习惯,包括教育、国家、民族文化,所有的我们的经历和习惯,构成了一个虚假的自我。你要超越这一点很难。

  但是比这一点更难的是,我们从一生下来就处在一个根本的出发点,所有一切的活动都从这里出发,这个根本的出发点在佛教有一个说法叫“我执”。就是你有一个出发的地方,你的一切情绪、思想、境界都是从“我”这里出发。

  要颠覆这个根本的出发点,就需要一个彻底的否定,这个就叫“大死”。大死一番,实际上是要对我们生命中存在的这种惯性,我们所习惯的文化等等一切,打一个问号。



  有一个德国哲学家叫海德格尔,他有一个词,“悬搁”——我也不是很懂用德语怎么说——它很像我们参禅的人有时的某种状态:人有点像是梦游一样,该吃饭还吃饭,该睡觉还睡觉,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但是就像是游魂一样,他心里有一个巨大的困惑。

  让你进入这种状态,往往是由师父来引导你的。在后来禅宗发展的历史上,会有师父给你特别制定一个造成你困惑的目标,我们把这叫做“话头”。当他的生命全都贯注在这个“话头”所带来的困惑上的时候,他平常的思维活动、意识活动,就会停歇下来。这是我们中国禅堂的出家人修行用的最主要的方法。

  在这个过程中,你可能会有很多身体的体验,比如说,你觉得你和世界是一体的,或者世界都不存在了等等,这些都可能会出现。但是这么多的体验,都不是禅的目的,它们只是在佛法里面修行三摩地(Samadhi)的一种表现。

  如果在那些三摩地的各种感受经验上产生一个见解,你就会停下来。这是我们佛教理解人类历史上为什么会有不同的哲学,甚至也有一些其他的宗教体验的原因。如果在三摩地的经验上,能建立一个见解,那么这就是哲学了,甚至可以形成一个宗教。但是这并不是“禅”,这个仍然是“我执”的表现。

  佛教里讲的“我执”指的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以自我为中心的出发点,这个“我执”有点像人类心理学讲的“投射”,就是人类先天的一种习性,不断要把自我进行投射,投射在一个东西上面,这个东西包括好吃的、好看的、人类的财富、眷属、你所拥有的东西,也有可能是你的体验、你的某个体验,或者你的某个见解,甚至你的某个信仰。

  人类不断地进行这种投射,但“禅”是要颠覆这种投射的习性。这种投射的习性,以及这种投射所产生的各种文化是如此深刻地束缚了我们。我们在这些所投射的对象上建立了自我,然后又因为不同的自我产生排他、斗争等等。

  “禅”最后是要颠覆这个投射的模式,但是它的这个颠覆是怎么发生的呢?它的颠覆特别简单:它只是突然看到这种投射的结果和这种投射的习性完全是虚假的。所以“禅”最后引导我们到达的是,改变了我们看世界的方式——它倒没有想改变我们这个世界外在的形态和每个人生活的责任。你只是从被动转变成主动了,从被束缚转变成了自由。

  我举个例子来说明这一点。比如说:有一些马,它们围着一个木桩在跑。它们感觉到,它们被拴在这个木桩上,于是围着这个木桩在跑。但是马和马之间又不一样,有的是在思考应该往左跑还是往右跑,有的说应该往左跑,有的说应该往右跑,有的说不跑,有的说我跑开,有的说我要往中间跑,总而言之它们有很多不同的想法和做法。

  “禅”并不是告诉你,它们都不对,你应该往左跑,你应该往右跑,或者是跑开,这不是“禅”。“禅”要帮助我们看到的是,其实这群马中间并没有这个木桩,束缚它们的绳子也不存在。

  也许你们要说,当它们发现这个的时候,它们不就自由了,它们不就可以跑开了吗?我不知道。我相信,它们发现这个木头是虚假的时候,它们还是会该往左边跑,就往左边跑,该往右边跑,就往右边跑。

  就是说,当你到达“禅”的认知的时候,如果你在家里面是一位妻子,那么你会变成一位更好的妻子;如果你是一个爸爸,将变成一个更好的爸爸;你还是你自己。所以事实上,学到禅的智慧的人,我们是不容易看出他们有什么不一样的。

  “禅”带给他们的是一个全新的生活态度,和一个完全自主自由地看世界的方式。所以中国的禅师会说,我并不重视你做什么,我只重视你怎么看。但是怎么看,这不是一个理论层面的,它是一个心地的——前面我讲的——认识世界的模式,所以“禅”需要印证。



  “禅”的印证在禅宗历史上主要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是师父的印证,第二种是自己的印证。师父的印证就是前面说的,用师父的心,去印证你的心。这个是超越理论的,它不是说你掌握了某一个理论,而是说你的心态,所以师父的认证一般要见面。

  师父的印证也并不神秘,因为如果你认知世界的方式发生改变的话,随便一件事情就可以看出来。“这是什么”,随便一个问题,如果你还在原来的二元对立的状态的话,也是可以当下就验证出来的。这些体现在有关“禅”的书里面那些师父和徒弟的对话中。

  自我的印证,有的以佛经为主,还有一种很简单,你只需要检查自己在生活中,你的心是自在自由,还是被外在所牵引,处在被动之中。

  时间好像到了啊,是不是还要提问?

  德国人1:我被这个观点吸引了,(在三摩地中)获得深刻的体验,在此基础上诞生了宗教,以及整个的上层建筑。我的问题是,人们是怎样推动这个进程的?“禅”又是怎样做到这一点的?怎样把它付诸实施的?

  明海大和尚: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我觉得德国人是最适合学习禅的。因为禅就是帮助我们不要去投射,连佛都不要投射。所以禅说,见佛杀佛,见到祖师杀祖师。有些人说“我有开悟的境界”,甚至说“我开悟了”,这都不能投射。如果在这一点上进行投射,建立了“我开悟”这种投射,在禅修中,仍然是要扫荡的。

  德国人2:您自己对转世是怎么认识的?

  明海大和尚:你的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我自己,不在于我是否相信有上辈子、下辈子,而是在于你所知道的“有”和“没有”到底是什么意思。当我说“有”的时候,是我的“有”,但是你理解的是你的“有”。但我觉得应该是有的,如果没有的话,现在我就不会坐到这里来了。

  德国人3:我感兴趣的是,人们怎样摧毁这个“我”?我想,紧急时刻人们还是需要这个“我”的。比如一位母亲,儿子在医院,病得很厉害,但是她想要医生为儿子的性命奋斗。然后母亲就去医生那里,说:“请您做点什么吧!”我很感兴趣,是否有时人们也需要一个判断,还是?

  明海大和尚:刚才我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这匹马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转呢?它发现这个木桩是虚假的,但是它仍然还是在转。它要转,该左转就左转,该右转就右转。

  我想说一下,在这种“禅”的智慧下的爱,它会遵循一个宇宙法则,它是在智慧中产生的爱心。你们听到这可能会觉得这个太难了。实际上,在“禅”的智慧下产生的爱是更真实的,而且不会给别人带来伤害,不会给自己造成束缚。因此我觉得,“禅”有一个性格,它首先是铸建——就像我前面讲的那样,是颠覆你看世界的方式,它不是从情感、爱心进入的。所以当我们用“爱”这一类词汇的时候,我们要小心。

  德国人4:咱们俩都是净慧师父的弟子,后来我成为亚历山大的弟子。我们是同一个传承,虽然我们的生活方式不同,但是我们试图进入同一个精神层面,传达同一个精神层面的东西,就像他(净慧长老)尝试做的那样。谢谢。

  明海大和尚:多谢!

  多莉斯:首先我要衷心地感谢安吉,能翻译这样的内容,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成绩。今天的演讲真的很出色,我很感谢明海的这些话,它们对我很重要:我们不要陷入经验里,我们不是生活在悟境里,而是生活在这里。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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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宣真    时间: 2017-2-25 19:46

我们如果要净化社会,必须要先净化自己、净化心灵。净化心灵就是点亮自己内心的明灯,要把自己的慈心点亮起来,才能净化。我们要点亮什么灯光呢?

  一、点亮家庭伦理的心灯:有时候我们只看到自己,没看到家人;有时候看到外面的人,没有看到自己身边的人。我们要注重家庭伦理,如果连自己家人都不尊重,又怎么去爱社会国家呢?家庭伦理就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妻互敬互爱。能够把家庭伦理的心灯点亮了,才能让家庭里的所有亲人都活得非常的欢喜,过着非常快乐的日子。

  二、点亮尊敬和谐的心灯:人与人相处是彼此互动的,最要紧的是互相尊敬。你不尊敬别人,别人就不尊敬你;你对别人不和谐,别人对你也不和谐,由此引起彼此间互相欺诈、斗争。所以我们对于社会、朋友、同事,要点亮一种尊敬、和谐的灯光,你看我清清楚楚,我看你明明白白,这样互相友好、尊重,就是日日是好日了。

  三、点亮祝福友爱的心灯:要常常心香一瓣,祝福我的朋友身心健康,事业如意,这样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社会自然呈现一片祥和之气。

  四、点亮互相包容的心灯:我们要尽量帮助别人,包容别人,要时时刻刻给人信心,给人欢喜,给人希望,给人方便。

  五、点亮守法服务的心灯:我们心中要有法治观念,对于社会要有服务的观念。心中有明明亮亮的灯光,才能把一切是非得失照得清清楚楚;心中有守法、服务的观念,才能福利大众。

  六、点亮勤劳节俭的心灯:心里面勤劳的灯光点亮了,告诉自己:我要工作,我要勤劳。不但对自己的事业要勤劳,对别人的事业也要勤劳,对国家社会大众的事业更要勤劳。此外,点燃节俭的心灯,不仅在金钱上要节俭,财务上要节俭,尤其要爱惜时间、珍惜感情,要有节俭时间、节俭感情的观念。能够勤劳节俭,必能有一番作为,所以要点亮勤劳节俭的心灯。

  七、点亮忍让和平的心灯:在我们的心里,要朗朗的照耀着:我要对别人忍让、和平,要给人尊重,给人和谐,如此才能与大众和合相处。

  八、点亮般若智能的心灯:我们心里的灯,最光明的就是般若智能。智能由心生起,有了般若智能,就可以把红尘世界的真相看得清清楚楚,把人情看得清清楚楚,把事理看得清清楚楚,把宇宙人生都看得清清楚楚,对于自己何去何从,当然就有一个标准。

  如果我们不从自己的心里建设,不把自己的心光点亮,任凭做什么样的好事,做什么样的功德,总有缺陷,总有遗憾。所以,怎样点亮我们心里的灯光呢?以上八点意见贡献给读者大众,希望大家心中永远光明朗照:

  一、点亮家庭伦理的心灯。

  二、点亮尊敬和谐的心灯。

  三、点亮祝福友爱的心灯。

  四、点亮互助包容的心灯。

  五、点亮守法服务的心灯。

  六、点亮勤劳节俭的心灯。

  七、点亮忍让和平的心灯。

  八、点亮般若智能的心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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